第58章 丘處機道歉 甄志丙還俗
從中都城逃出來,甄志丙追上馬鈺等人,又匯合了先跑的楊鐵心和包惜弱,穿過好幾個樹林,又避開官道,終於到了一處僻靜的樹林。
此時,天色已然漸漸亮了。
眾人這一番搏殺、逃命,竟然折騰了一個晚上!
沒了危險,眾人當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毫無武林高手的形象,剛剛實在是太驚險了。
重圍之中,萬箭攢射,能逃出來,簡直是僥天之幸了。
所有人都明白,今天能活命,全靠甄志丙。
楊鐵心和包惜弱夫婦,連忙站出來對甄志丙道:
「甄道長,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這一番奔逃,楊鐵心顯得更加狼狽了,而原本光鮮的包惜弱,也蒙上了一層土,再不復之前那邊雍容貴婦的模樣。
但包惜弱如今眼裡的光,卻是在趙王府時完全沒有的。
甄志丙也有些佩服這女子了,她雖然長得太漂亮引來禍患,但自己卻是個不貪富貴、有情飲水飽的人,算是相當難得了。
這邊丘處機面有得色地對楊鐵心道:
「楊老弟,你不必客氣。當年你我、還有郭兄弟,在牛家村喝酒賞雪,何其快哉!這些年,想必你也辛苦了,如今夫妻團圓,應當開心才是。」
徒弟出息了,他這個師傅面上也有光彩。
「丘道長說得是,只可惜了郭兄弟不在了。還好靖兒已成才,要不然我就算死了,也無顏面對郭兄弟啊。」
楊鐵心老淚縱橫。
「郭靖?」
丘處機先前聽甄志丙喊郭靖,還沒來得及問,這會兒見楊鐵心又提到,當即驚喜不已地看向他。
「這位道長,我是郭靖。」
郭靖憨厚地站出來。
「好,好,靖兒,我是丘處機,伱娘和你師傅們還好嗎?」
丘處機握住了郭靖的手。
郭靖也感受到眼前這中年道長的拳拳關愛之意,連忙道:
「丘道長,我娘和我師父都很好。他們回嘉興了,讓我八月十五前去嘉興煙雨樓匯合。」
丘處機聞言頓時面色慘然,但還是鏗鏘有力地回道:
「煙雨樓?是啊,我跟你師傅們有個賭約。只可惜這賭約,我已經輸了。靖兒,請轉告你師傅們,我丘處機承認不如江南七俠!」
隨後他走到楊鐵心身前,「咚」地一聲跪下,嚇得楊鐵心連忙攙扶,但奈何丘處機使了內力,雙腿牢牢地跪在地上,根本攙扶不起來。
「丘道長,你這是幹什麼?」
「楊兄弟,我丘處機愧對於你。」
「丘道長,何出此言啊!」
楊鐵心滿臉惶急。
「是啊,丘道長,我們夫婦今日能團圓,也是您的高徒甄道長出手,我夫婦感激不盡啊!」
包惜弱也開口勸道。
「我丘處機自小收了你們夫婦的兒子楊康為徒,而今他卻背叛師門、圍攻師長、甚至還要殺死自己的親身父親,是我丘處機沒教好啊,我內心有愧啊!」
丘處機滿臉的羞慚。
聽他說到楊康,包惜弱頓時眼淚就下來了,喃喃地道:
「都是我的錯!也不知道康兒會不會怪我這個娘親。」
楊鐵心也滿臉不解地問包惜弱:
「惜弱,為何康兒會不認我這個爹?是你之前沒告訴他?」
包惜弱卻不答,只是流淚。
甄志丙見包惜弱只顧著流淚,當即站出來道:「楊大叔,一年多以前我就告訴了楊康,完顏洪烈不是他親爹。而楊康並沒有和完顏洪烈劃清界限,反而愈加恭順,顯然是不捨得大金國小王爺的位置。楊夫人,想必楊康當初找您問過此事吧?」
「不錯。原本我想著十八歲時再告訴康兒,可一年多以前康兒忽然來問我,我便對他說了經過。」
包惜弱點頭。
隨後她又補救道:「康兒自小沒受過苦,捨不得拋棄趙王府的一切,也是應當的。王爺對他,也如同親子一般。」
「楊夫人,完顏洪烈那個狗賊其心可誅!」
丘處機恨鐵不成鋼。
見這包惜弱還以為完顏洪烈是個好人,甄志丙真是不能忍了,當即揭秘道:「楊夫人,其實郭楊兩家落到今日局面,全是那完顏洪烈設下的陰謀啊。」
「什麼?」
包惜弱、楊鐵心、丘處機都是大驚,而郭靖、黃蓉、穆念慈則是一臉好奇,準備吃瓜。
「故事就要從十八年前的一個晚上說起了。那一天你在雪地里救了一個受傷的男人,你心地善良,就把他安置在了你家的柴房裡,還給他包紮了傷口。」
甄志丙繼續說道。
「什麼?你怎麼知道的?這事我連鐵哥都沒說過!」
包惜弱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這件事她為了不讓丈夫楊鐵心心生不滿,根本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你不知道的是,這個受傷的男人在傷勢稍有恢復以後,就離開了你家的柴房。他被你的美麗溫柔所迷住了,當即想出了一個毒計。」
甄志丙娓娓道來。
「什麼毒計?」
黃蓉急不可耐地問。
「勾結大宋官兵,讓大宋官兵以勾結賊人為名,殺了你丈夫和郭嘯天,再把你帶走。隨後他便裝成好人,再把你救出來,讓你對他感恩戴德,甘願做他的女人。」
甄志丙繼續對包惜弱道。
「什麼?他……」
包惜弱滿臉的震驚和無限的愧疚。
雖然甄志丙沒說出完顏洪烈的名字,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那個恩將仇報、害了郭楊兩家的,正是如今大金國趙王爺——完顏洪烈!
只有郭靖還懵懂不已地問:「害了我爹的,不是段天德那個狗賊嗎?」
「郭靖兄弟,那你說那段天德為何無緣無故要謀害你爹?牛家村那麼大,為何就對你們郭楊兩家下手?」
甄志丙對於郭靖的反應慢,表示很無語,但還是給他解釋了一下。
「狗賊!該殺!該殺!」
丘處機聞言頓時怒火中燒,破口大罵。
「想我當初還以為這完顏洪烈只是圖謀楊夫人貌美,所以才收留你呢,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番算計。」
丘處機憤恨不已。
包惜弱完全癱軟在地上,她完全不能接受竟然是自己一時善良,竟然給郭楊兩家,都帶來了這麼大的禍患。
她喃喃地道:「鐵哥,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郭大哥……」
丘處機扭頭對楊鐵心道:「楊兄弟,這十八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自責,以為是我丘處機路過你們牛家村,才給你們帶來了滅門之禍,可如今看來,竟然是完顏洪烈這個狗賊乾的。貧道誓死要殺了這老賊,為郭兄弟報仇!」
甄志丙聽了,頓時無語,心道:師傅啊,這鍋你還真甩不掉,那完顏洪烈受傷,不也是你乾的麼?
不過這話就沒必要說出來了。
楊鐵心聞聽這段故事,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原本他以為自己是無辜被狗官謀害,如今才發現,一切緣故都是因為自己妻子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妻子和死去的郭嘯天,當即對郭靖道:「靖兒,既然一切都是惜弱的錯,那我身為她的丈夫,理當贖罪。請你原諒你嬸嬸,我把這條命,還給你!」
說著他拿起自己的鐵槍就往自己胸口扎。
「啊!」
楊鐵心這一下倉促尋死,穆念慈頓時驚呼出聲。
只是還沒等楊鐵心扎進去,就被眼疾手快的甄志丙抓住了他的槍柄,讓他再也扎不下去。
對於這些人動不動就要自殺,甄志丙很是無語,自殺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嗎?
根本就是懦夫的逃避行為!
「楊大叔,你自殺又有何用?郭大叔也不會活過來。何況楊夫人宅心仁厚,救人一命,本沒有錯。錯只錯在那完顏洪烈恩將仇報,禽獸不如!」
甄志丙義正嚴詞地道。
「不錯,楊兄弟,這不是楊夫人的錯,切不可做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丘處機也站出來道。
楊鐵心當即丟掉鐵槍,和包惜弱抱頭痛哭。
郭靖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原委了,連忙對楊鐵心夫婦道:
「楊叔父,此事怪不得楊嬸嬸。我娘從小就教我,要扶危濟困!若是我們遇見一個陌生人受傷,恐怕也是要救他一命的。只是沒想到這完顏洪烈如此喪心病狂,豬狗不如。回頭我娘知道了原委,定然也不會怪你們的。」
所有人都沒有資格原諒,除了受害人。
郭靖作為郭嘯天的兒子,開口說原諒包惜弱,楊鐵心頓時驚喜不已,連忙拉過穆念慈,對郭靖道:「靖兒,就算你不怪我,你楊叔父心裡也有愧。念慈這孩子容貌不差,你楊叔父把他許配給你,算是聊表歉意?」
穆念慈被楊鐵心這般拉郎配,頓時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卻拿眼去看甄志丙。
甄志丙還沒說話呢,黃蓉卻炸了,跳出來道:「喂,你這糟老頭子,胡說八道什麼?靖哥哥才不會娶你的什麼穆念慈呢!」
黃蓉這話說得毫不客氣,頓時讓楊鐵心臉上尷尬不已。
郭靖連忙拉住她道:「蓉兒,你不能這麼對楊叔父說話。」
「哼,我就要說!老不羞!」
說著,一溜煙就跑了。
郭靖見黃蓉跑了,連忙追上去,邊追邊喊:
「蓉兒,蓉兒,你去哪裡?」
郭靖和黃蓉跑了,穆念慈頓時鬆了一口氣,見甄志丙沒有開口,頓時又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馬鈺腿上中了一箭,這會兒剛自己拔掉了箭,包紮好了。又幫王處一把屁股上的箭也拔掉、包紮好,這才有精力對楊鐵心道:
「楊居士,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已經夫妻團圓,切不可再尋短見,還是好好回臨安府老家生活吧。」
「是啊,義父。馬道長說得對,而且聽郭兄弟說,他娘親也在回嘉興的途中,咱們也趕緊回去吧。」
穆念慈聽到馬鈺的勸解,也連忙幫腔。
包惜弱還是捨不得兒子,對丘處機下跪道:
「丘道長,我知康兒已犯下大錯,萬死難贖。但他畢竟是我兒子,倘若可以,還請丘道長手下留情,不能讓我楊家絕後啊!」
丘處機聞言,頓時面色難看,罵道:「慈母多敗兒!」
楊鐵心把包惜弱攙扶起來,道:
「惜弱,咱們自己沒有教育好兒子,就不要讓丘道長為難了。康兒既然捨不得他小王爺的富貴,那我楊鐵心,就當沒這個兒子吧!咱們還有念慈。」
見楊鐵心夫婦這般模樣,丘處機只能一聲長嘆:
「唉,千錯萬錯,都是我丘處機的錯,以後見了,我留他一條命就是。」
丘處機生平不認輸,但此情此景,他也只能服軟。
「多謝丘道長!」
包惜弱聞言,頓時驚喜不已,連連感謝。
隨後楊鐵心就對全真教諸人告別,他們要回牛家村去。
離鄉多年,他們也是歸心似箭。
不過臨走時,甄志丙卻悄悄塞給穆念慈一個錢袋,裡面他塞了兩錠金子,作為他們路上的盤纏。
他可不想穆念慈跟著楊鐵心一路吃饅頭喝水,苦兮兮地回到臨安。
……
看著穆念慈攙扶著包惜弱走了,這裡只剩下了全真教四人,丘處機終於要跟甄志丙算帳了。
「志丙,說吧,你的《降龍十八掌》在哪裡偷學的?」
丘處機問出了他和馬鈺最關心的問題。
按理說,《降龍十八掌》這門丐幫神功,歷來只有丐幫幫主能學到完整的,難道洪七公對全真教有什麼圖謀?
他們暗暗思忖。
「師傅,這是一位雲遊道人傳授給我的。起初我也不知道這就是丐幫洪幫主的絕學《降龍十八掌》啊。」
甄志丙一臉無辜地甩鍋。
丘處機對於這個答案,當然不滿意,但他也奈何不了甄志丙,只能開口道:
「你作為全真弟子,怎能學丐幫武學?志丙,我命令你,以後不得再用這門功夫。我全真教神功絕學何其之多,窮你一生也未必能學得全。」
對於這話,甄志丙就不愛聽了,武功有什麼錯,犯得著讓用不讓用的麼。
當即開口道:「師傅,武功何曾有門戶之見?用之善則善,用之惡則惡,這門武功陽剛大氣,並不是陰邪之道。」
「你閉嘴!你懂什麼?難道讓江湖人嘲笑我全真武學不如丐幫武學嗎?」
丘處機生氣了。
「丘師弟,我覺得志丙說得沒錯,人有善惡,武功並沒有善惡之分,既然前輩高人教了你《降龍十八掌》,你用之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也並無不妥。想必丐幫洪幫主也不會在意。」
馬鈺開口解圍了。
「掌教師兄,你?」
丘處機不服氣。
「丘師弟,我想就是師傅重生,也會與我相同看法。」
馬鈺見丘處機還不服,只能搬出王重陽來。
這下丘處機不敢說話了,不過他心裡卻是想著:師傅一生,不弱於人,恐怕更不會願意門下弟子學別派武功吧?
《降龍十八掌》的事算是糊弄過去了,甄志丙感覺額頭上都有了一抹細汗。
「武功的事既然掌教師兄說不介意,那我就不說。我問你,為何下山一年多來,音信全無?我派了無數弟子下山找你,卻都沒找到。」
丘處機想起這事,就覺得鬱悶無比。
這是哪個正常徒弟能幹出來的事?
「師傅,這段時間我就在這中都城裡苦心練功,沒顧得上回山啊。」
甄志丙裝作滿臉委屈。
「哼,你騙的了別人,騙不了我。我看你是凡心未了,不想回山吧?」
丘處機冷笑。
「師傅,既然您已洞悉一切,又何必問呢?山上清苦,我實在受不了。」
甄志丙攤牌了,不裝了。
「你!」
丘處機覺得今天真是被氣得腦仁疼。
一樁一件,都是不省心的。
「志丙,你從小在全真教長大,為何忽然變化如此之大?」
還是馬鈺冷靜些,一眼就洞悉了不尋常之處。
「掌教師伯,原本在山上,大家都一樣吃素念經習武,我並沒有感覺到有何不快。只是這兩年來,我下山入世,才發現原來紅塵如此精彩,要我戒葷、戒色,實在太難,是以不再回山。我又怕師傅找到了我,會大發雷霆,是以連消息也沒往山上送一個,只想躲起來。」
面對馬鈺這德高望重的老道,甄志丙還是保持了基本的尊重。
馬鈺見甄志丙態度堅決,只能嘆了一口氣:「唉,年輕人面對紅塵,難免會守不住本心,這也是人之常情。志丙,原本你師傅與我都計劃培養你做下一任全真掌教的,但既然你無心修道,那即日起,你便做個俗家弟子吧。」
「掌教師兄,你怎麼能讓志丙還俗?」
丘處機大驚。
馬鈺擺擺手:「道法自然,不必強求。」
「多謝掌教師伯!」
甄志丙躬身行禮,深表感謝,這丹陽子,的確是道德高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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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