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弘毅殿
伏天嬌目送趙觀離去,隨後起身走下台階,對著薛萬山道:「師父,朝廷此舉可謂是將咱們天山派架在火上烤,那維持武林穩定倒也罷了,只是這邀請四師叔前往大內,這很可能會引起不小的騷動」
朝廷表面上對武林秉持著一種散養之念,但那是武林各派沒有損害到朝廷的利益,否則,一旦武林出現不可控的變數,朝廷勢必會出手,那忠信堂便是一個例子。
上官雲資材絕俗不假,但是若沒有外力相助,恐怕他也不會在短短十年的時間內,就將忠信堂發展成為第一大派,普天之下,除了朝廷之外,誰還有這麼大的本事。
現在天山派將忠信堂擊潰,表面上看去損失極為慘重,但是對於朝廷來說,這些損失幾乎不算什麼,只要人才不缺,資源充足,便可源源不絕的培養出一大批高手。
「天山派在和忠信堂對抗之時便已經遮掩不住,朝廷在那個時候或許便是上了心,現在忠信堂重創,朝廷許是想著另外扶持一個門派,替他們看好武林。」
薛萬山看著眾人的目光,起身緩緩道:「天山派歸根結底來說仍是武林一脈,實力雖強,但是比之朝廷仍是大有不如,現在朝廷願意派人前來,而且是在深夜造訪,已是給了咱們不少臉面,前一件事咱們沒得選擇,只能照辦,至於倪師弟進宮論道一事,還得問問他的意思。」
薛萬山此言一出,伏天嬌等人面色一緩,但與此同時他們心中卻也生出無奈之感,在其位謀其職,之前當弟子的時候無所畏懼,僅憑心意行事,但現在坐上了掌門長老之位,他們需要考量的事情便多了,不能只顧個人喜好了。
「師兄,若是師弟不願意,咱們又該如何?」
沈鶴年看向薛萬山,一邊的李登萍則是眉頭一皺,看了一眼沈鶴年,但沒有多說。
「倪師弟不欠咱們天山派,反而咱們天山派借了他不少光,一切全憑倪師弟決斷,若真是不去,咱們便見招拆招,左右朝廷也不願意武林再起風波。」
沈鶴年等人聞言皆是一怔,看著薛萬山平淡的眼神,閉口不言。
「天嬌,你隨我來。」
薛萬山拂塵一擺,對著伏天嬌招呼一聲,其餘人見狀皆是識趣的退了下去。
伏天嬌跟著薛萬山走到後殿密室,薛萬山伸手從懷裡取出那倪清風交給他的書冊,遞給了伏天嬌,後者見狀急忙雙手捧了過來,看了看薛萬山,小聲道:「師父,這是?」
「這是你四師叔留下的關於邁入先天以及先天之境的一些感悟,這些東西現在對你來說也算是一份助力,不過你現在只能觀看晉升先天的那些,多看對你毫無益處。」
薛萬山本想著將這書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記載晉升先天的內容,另一部分則是先天之境的感悟,但是後來又想到這書冊是倪清風親手所寫,冒然分開不大好,另外他也想通過這書冊試一試天嬌的定力。
伏天嬌聞言心下一驚,隨即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書冊,只是一眼,便被其內容深深吸引,其中一句「精氣神三者圓滿方可無暇晉升先天,缺一者先天雖成,成就有限,道途已盡。」
看完關於先天之前的最後一句,伏天嬌心緒紛雜,有些心神不寧,現在這先天之境對她來說還早的很,這麼快便看透,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前路已明,只要自己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依照她的資質,先天不是奢望,壞處則是看透了先天之秘,若是半途中遇到挫折,很可能精氣神會折損,達不到預想的效果。
沒有去看剩下的半部書冊,伏天嬌將書冊合上,閉上雙眼冥思,薛萬山見狀則是點了點頭,天嬌果然是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現在這先天之途她已是明了,用不了二十年,先天便可在望,至於之後,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片刻之後,伏天嬌緩緩睜開雙眼,眼中似有電光閃過,身上氣息也開始變得有些不同。
「明了己道,先天可得。」
看著薛萬山一臉欣慰的神色,伏天嬌雙手將書冊還給薛萬山,恭聲道:「要不是四師叔的書冊,師父的指點,天嬌此刻恐怕還要混混沌沌,不知道該行哪一條路。」
「很好,道路是你自己選的,師父也不去問,只要你把天山派發揚光大便是,師父將來就算是去了九泉之下,也能無愧列祖列宗。」
薛萬山接過那書冊,再是翻看一二後,在伏天嬌驚愕之中,薛萬山將書冊重新遞給了伏天嬌。
「師父,您這是?」
「這是倪師弟留給天山派的,不該留在一人身上,將來若是誰有望先天,都可將其拿去一觀,不過,這書冊的內容我已是全部記了下來,原本便交給你這天山掌門好好保管,希圖咱們天山派能世代永存下去。」
伏天嬌見狀沒有多言,當即跪拜在地,恭敬的將書冊接過,隨後起身正聲道:「師父放心,天嬌定不會辜負您和四師叔的期望,必將天山派發揚光大!」
薛萬山見狀點了點頭,「門中之事交給你我很是放心,我要去凌雲頂一趟,你且在這繼續感悟。」
伏天嬌道一聲是,只見薛萬山快步離開密室,一路疾奔到凌雲頂,而就在此時,一道五彩光雲映入天穹,將漆黑的夜空照亮,天山頓時耀如白晝,且一股暖意從每個人心中升起。
此刻在清心院正準備歇息的趙觀,突然聽到外間隨從的驚呼聲,皺起眉頭向外喊了一聲,只見一個親信推門進來,神色激動地用手指著門外,趙觀這才驚覺發現,庭院被五彩光華鋪灑,急忙起身想外站定門前,雙眼呆滯的看著那天穹之上的五彩光雲。
「神跡,神跡!」
趙觀喃喃自語,心中激動無比,之前聽師父趙琥說起這武林高手,排名第一的便是這倪清風,趙琥評價此人只有四個字。
「修為通天。」
趙觀聽到師父的評價,心中震驚,他知道師父最是孤傲,能讓他心悅誠服之人,必然有著過人之處,之前看薛萬山等人風采,已是讓他不敢小覷,但是比之倪清風弄出來的這番異象,無疑是小巫見大巫,這已非是人力,而是仙神之流,也難怪上君和師父要他千方百計的請此人進宮講道。
「掌使,那地方是凌雲頂,莫不是那位倪道長弄出來的?」
一個親信看著天穹中的異象,走到趙觀身邊指著天邊說道。
「除了這位,還能有誰,這位倪道長當真是神仙人物,若不是時機不對,本掌使都想趁此機會混個臉熟。」
趙觀嘆息一聲,現在絕對不是去見倪清風的時機,要是自己一意孤行,很可能連最後一點希望也都破滅,還是老老實實等著薛萬山那邊的消息,常言說的好,欲速則不達,自己有的是時間,反觀天山派可就有些被動了。
「回去休息,明日一切如常,沒有本掌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違令者,斬!」
「是,謹遵掌使之命。」
聽著趙觀森然冷語,身邊十幾人皆是肅容稱是,別看這位平時笑呵呵,對誰都是一張笑臉,但要是違背了他的命,下場十分悽慘,之前就有人仗著上君的勢,處處與趙觀使絆子,後來被趙觀隨便找了個藉口,落得個五馬分屍的結局。
與此同時,正在往弘毅殿走去的趙開也是發現此等異象,疾奔凌雲頂,等他到的時候,山腰處已是聚滿了人,為首的正是薛萬山,沈鶴年,李登萍,身後還有卓冰等人,見到趙開過來,周靜對他一點頭,小聲道:「師父傳令,任何人不得上山,師兄,使者那邊?」
趙開知道周靜想問的是什麼,他先是搖了搖頭,道:「這麼大動靜,使者那邊一定會知道,現在沒有派人過來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看著周靜略有擔憂的神色,趙開安慰道:「現在有師父他們在這,四師叔又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其實對於朝廷使者來說也是一種震懾,只要運用的好,天山派眼前困境便可迎刃而解。」
周靜聞言眼神一亮,再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只見薛萬山帶著沈鶴年和李登萍向著山頂奔去,眨眼之間已是消失在那五彩雲光中。
此刻山頂之上,倪清風身體半浮在空,身外五彩雲光旋繞,黑白兩氣交錯,宛如兩柄沖霄神劍,護持在他左右,薛萬山三人穿過五彩雲光,入眼所見便是這番場景。
沈鶴年眼神呆滯,身體顫抖,激動地說不出話來,而一胖的的李登萍更是不堪,握劍的手不由鬆動,長劍跌落在地,心神幾乎被攝奪走,唯有薛萬山此刻還保持著鎮定,但他面上雖是力保沉穩,但是心裡已是翻江倒海。
「倪師弟功參造化,修為通玄,如此之景與道家飛升別無二致,蒼天護佑,我天山派合該當興!」
倪清風神遊太虛,身外五彩雲光和黑白而氣漸漸由濃轉淡,再是由淡轉濃,如此九次之後,隨著倪清風身影飄落,那五彩雲光和黑白二氣緩緩收斂體內。
「師兄,師姐,你們來了。」
在薛萬山三人靠近之前,倪清風已是有所察覺,睜開雙眼,看著神情呆滯的沈李二人和面露微笑的三人,倪清風起身輕步走來,對著三人打了一個稽首。
清泉之音在三人耳邊響起,薛萬山鄭重的回了一禮,沈鶴年與李登萍回過神來,急忙見禮,但是神態卻是變得有些拘束,任誰看見一個如神仙般的人物站在自己面前,都不會輕鬆,心中激動難以自抑。
「師弟,看來你離去的時間要提前了。」
薛萬山察覺到倪清風身上那股氣息已是攀升到極點,要不是被一股力量鎖住,頃刻之間,恐怕就要發生變故。
「原本以為還有一月,誰知方才感悟引發變動,也是天數使然,三日後,貧道便要破空離去,師兄,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倪清風看出薛萬山臉上的欲言又止,對著他淡聲一語。
薛萬山聞言,不再遲疑,將之前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在聽完薛萬山的敘述後,倪清風卻是搖了搖頭,對著三人輕笑道:「天山派只需要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便可,至於維持武林穩定,也不該是一家之力。」
頓了頓,倪清風對著薛萬山道:「師兄,明日便請這位趙掌使來凌雲頂一趟。」
「一切有勞師弟了。」
薛萬山聽到這話,頓時心中一松,隨即再是說了幾句話後,便帶著戀戀不捨的沈李二人離開凌雲頂,等到三人來到山腰之時,除了駐守此地的幾個弟子外,其餘之人已是全部散去,沈鶴年見狀頓時點了點頭。
「好生守著,不可隨意讓人上去。」
「是。」
薛萬山三人回到弘毅殿,只見殿中天山七俠齊聚,看到三人回來,皆是起身行禮。
「師父,師叔那邊?」
「趙開,明日你去告訴趙掌使,請他去凌雲頂一趟,剩下的事便交由你們四師叔處理。」
薛萬山對著伏天嬌一點頭,隨後對趙開吩咐一聲,趙開立刻應聲下來,伏天嬌見狀頓時心裡有數。
眾人再是商議一二後,便各自散去,不一會殿中只留下伏天嬌,薛萬山三人,伏天嬌雖是晚輩但畢竟是一派執掌,不好率先發言,李登萍見狀立刻出聲道:「掌門,倪師弟說的不無道理,現在天山已是武林第一派,正是惹人眼紅的時候,若是再攬下這維持武林穩定的擔子,恐怕會適得其反,倒不如諸派選舉人物,組成有別於之前的盟會,如此一來即可達到維持武林穩定的作用,二來還可加深諸派之間的聯繫,不至於產生隔閡,平白無故的多了仇怨。」
沈鶴年聞言也是點首贊同,雖然天山派已是取代忠信堂的地位,但是對上朝廷,一定討不了好,反正朝廷只是要武林的穩定,現在將責任分擔下去,可謂是一舉兩得。
伏天嬌見薛萬山不說話,以為他另有注意,當即出言詢問,但薛萬山卻道:「貧道沒有異議,倪師弟這法子倒也巧妙,朝廷那邊注重結果,至於如何做到,他們不會關心,只是這盟會的第一任盟主需得出自天山,這沒有商量的餘地。」
伏天嬌明白師父的意思,天山實力擺在這,若是不當首任盟主那才是讓朝廷和諸派不放心,不過伏天嬌也知道,之後的盟主之位未必一定要落在天山。
「既是如此,我便廣發請帖,邀諸派前來商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