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微瀾乍起

  安老爺子人老成精,這倪清風一出手便是如此手筆,想必定有後招,安老爺子心中不由生出警惕。

  「倪大俠,這禮物太過貴重,安某實在手受之有愧啊。」

  這五十年份的野山參藥力極強,關鍵時刻足以吊住一口氣,若是練成丸藥,對於他們這些習武之人更是無上珍品,安氏雖然在溪源城紮根多年,這等好物庫存中也只有兩根,且年份不過三十年年。

  「前輩莫要推辭,這東西再好,也要看用在何地,天山派與安氏也算有些淵源,送上此禮最是合適不過。」

  倪清風一番勸說,安老爺子撫須而笑,隨後便讓長子安濟世將人參收起來。

  寒暄片刻之後,安老爺子對著倪清風道:「倪大俠一路奔波,想必也勞累了,不如在莊園歇息數日,也好讓安某一盡地主之誼。」

  「那就多謝前輩了。」

  倪清風當即應聲下來。

  「濟世,你帶著倪大俠他們去閒雲閣休息。」

  安濟世聞言心下微驚,這閒雲閣乃是莊園招待貴客之所,父親竟是如此看重這倪清風,他心裡不由得再是將倪清風的地位往上抬了抬,伸手一引,帶著倪清風師徒朝外走去。

  倪清風與顧銘對著安老爺子再是一禮後,跟著安濟世出了正廳。

  「祖父,您如此看重這位倪道長麼?」

  此孫安助看著倪清風離去,不由出聲詢問道。

  這位倪道長雖是在武林上威名遠揚,但是他們安氏也是一方豪強,方才祖父和父親的姿態著實放的有些低了,這讓他有些不解。

  安老爺子沒說話,一旁的長孫安重卻是解釋道:「二弟,這位倪道長武功高強還在其次,這次突然到訪安氏,必然是有其目的,再沒有弄清對方目的之前,一切都要小心為上,如今武林暗流涌動,稍有不慎,咱們便會被捲入進去,祖上基業不容有損,就算放低姿態那又怎樣,何況這位禮數周到,給足了咱們安氏的面子。」

  安老爺子聽到長孫這番話,不覺連連點頭,「重兒說的沒錯,咱們安氏在溪源城說得上話,但是放在武林上的名望卻是遠不如天山派,這次倪道長親自前來,還帶著薛掌門的禮物,這其中的關竅你們也該略通一些。」

  一旁沒有說話的小孫子安經此時出言道:「祖父,忠信堂在江南攪風攪雨,逼得秋水山莊處處收縮,最多三月便會被蠶食殆盡,忠信堂一旦拿下江南,下一步便是對付天山派了,這麼倪道長此番前來,會不會與之有關?」

  安經此話一出,安重與安助皆是心神一震,抬眼看向上首的祖父,後者面無波瀾,看來是早就有此預料了。

  「經兒長進不少,這事也極有可能,但並不全對,抵擋忠信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趁勢擴大天山派的影響力,你們可看見倪道長身邊的那個青年?」

  安重腦海中浮現出顧銘的容貌,沉吟半晌,搖了搖頭,其餘二人也是沒有印象,安重看向祖父,問道道:「祖父,那是?」

  「四海客棧的掌柜便是姓顧,這顧銘便是他的獨生愛子。」

  「顧掌柜的兒子不是身體羸弱,常年臥床麼,怎麼會!」

  安重聞聽此言心下一驚,他常年主持安氏生意,自然知道四海客棧,雙方還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那顧真為了自己的兒子,遍尋名醫,收集各種天材地寶,但是誰能想到那臥病在床的顧銘竟是成了倪道長的徒弟。

  「此事不要主動往外泄露,顧銘成了倪道長的徒弟,四海客棧恐怕已是成了天山派的附庸,那四海客棧與咱們安氏都是勾連中原與西域的節點,這位倪道長這次前來恐怕也是為了商談雙方合作的事。」

  安老爺子鄭重吩咐一聲後,便讓他們下去。

  另一邊,安濟世領著倪清風師徒來到一處精緻的兩層閣樓前,只見這閣樓青磚碧瓦,雕樑畫棟,門前有一活水,水流潺潺,池中錦鯉淺游,旁邊栽著一叢修竹,含翠氤氳,自生雲霧之象。

  「好居所,此處氣脈流暢,圓轉如珠玉,安兄,這地方應是貴莊地脈凝結之所吧。」

  倪清風一入此地,便感覺身心舒暢,精神愉悅,比之天山派的閉關之所也是不遑多讓。

  「倪兄好眼力,這閒雲閣正是莊園中樞所在,非是貴客,等閒之人不會讓他居住在此,倪兄,請隨我入內。」

  安濟世聽到倪清風一語道破閒雲閣的關竅,也是微微吃驚,不過想到天山派傳承道脈,精通這風水之學也便不足為奇了。

  倪清風跟著安濟世走進閣樓,只見這下層布置卻是十分素雅,不見一絲富貴之氣,除了幾副山水畫略作裝飾之外,其餘牆面儘是一片雪白,正中位置則是擺著一張黃楊桌案,上面放著紫砂茶壺茶杯,旁邊則是四個藤紋椅。

  如此布置,讓倪清風頓時高看安氏一眼,外人常言溪源城安氏富不可言,滿身銅臭,現在一路走來所見,倒是令他一掃之前印象。

  「倪兄,這二層便是寢室,共有三間,倪兄和貴徒可隨意居住,要是需要什麼,盡可與那些僕從言說,稍後會有僕從送來飯菜,二位可吃飯之後,再歇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安濟世再是對著倪清風一禮後,便告辭離去。

  「師父,這安老爺子如此安排,是不是已經大致猜到咱們的目的了?」

  顧銘將包裹放在桌案上,給倪清風倒了一杯茶,遞了上去。

  倪清風接了過來,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淡聲道:「安老爺子是個聰明人,這件事瞞不住他,但也不能直接說,且給他一夜時間思索,等到明日,咱們再話說分明,看看這位安老爺子是什麼意思。」

  顧銘聞言便不再多說,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二人稍作歇息,不一會幾個僕從抬著餐盒走了進來,不一會便將整個桌案擺滿,各色美味佳肴看的顧銘目瞪口呆。

  讓那些僕從離開後,倪清風看著徒弟如此模樣,好笑道:「你好歹也是四海客棧的少東家,這些東西還能讓你這般震驚?」

  「師父,旁的也就罷了,這熊掌可是極為難得,通常是有價無市,這麼一小塊,至少要數百兩銀子,我爹雖是身家不少,但也沒有這般奢靡,弟子之前臥病在床,哪裡吃到過這樣的東西,師父,弟子莽撞了。」

  倪清風看他一眼,淡聲道:「快些吃飯,早點休息。」

  顧銘聞言當即拿起筷子,夾了一些菜餚,端著白米飯慢嚼細咽。

  就在師徒二人吃飯之時,另一邊的客廳之中,安老爺子與自己兒孫也在用飯,就在此時,一個僕從走了進來,對著安濟世附耳。

  安濟世聽著話,放下手中碗筷,臉色也是變得凝重起來。

  「知道了,你先下去,等會我去處理。」

  揮揮手讓僕從下去,安濟世看了老爺子一眼,但沒有說什麼,端起碗筷欲要吃飯時,安老爺子邊吃邊問道:「是金鞭門麼?」

  安濟世聞言當即放下碗筷,回聲道:「是,金鞭門門主夏正方已經將溪源城外的各個路口全都封死,官府那邊也沒有動靜。」

  「夏正方這個老狐狸,看來也是不甘寂寞,竟敢對忠信堂的人下手,也不怕遭到報復,不過現在看來他並沒有得逞,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大張旗鼓的封鎖要道。」

  「爹,溪源城外的貨物急等著進城,他夏正方說要一一檢查,但貨源龐大,一時半會根本查不清,咱們這邊可等不及啊。」

  安濟世對夏正方如此作為十分痛恨,他們安家與金鞭門也算是相安無事,夏正方這樣做,與打臉有什麼區別,更可恨的是官府那些人,平日裡沒少孝敬,到關鍵時候卻如縮頭烏龜,一聲都不敢坑。

  「官府那些人都是見錢眼開,咱們安氏不過是給他兩分薄面,在處理一些小事上讓他們行個方便,還真當自己是個角了。」

  安老爺子淡聲一語,冷冷的看著安濟世,沉聲道:「既然夏正方事先沒和咱們通氣,那咱們就好好的跟他唱一齣戲,看看誰才是這溪源城的主人。」

  「爹,你是說?」

  安濟世有些不確定父親說的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那些死士不就是這時候用的嗎,聽說流沙派一向對金鞭門忠心耿耿,那就先拿他開刀,剩下的事你就自己看著辦。」

  安老爺子飲了一碗碧珍湯後,擦了擦嘴,拿著拐杖,轉身離去。

  「爹?」

  「先吃飯。」

  安濟世眼神一厲,看了三個兒子一眼,腦海中不斷思索該如何漂亮的給金鞭門一個反擊。

  次日,金鞭門中,掌門夏正方一臉陰沉的看著地上十二顆死不瞑目的首級,其中一人更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子,就這樣命喪於此,這令他十分憤怒。

  「師父,弟子查驗,作案手法很是乾淨利落,不像是一般的賊寇飛賊,而且聞師兄武功不弱,一般的高手根本奈何不了他,但是在他身上足足發現十六道傷口,其中最致命的便是那貫胸一劍。」

  「聞餘一身硬功,普通兵刃根本難傷分毫,要麼是神兵利刃,要麼便是對手出手太快,否則聞余不會如此不堪一擊。」

  「現在在這溪源城中能有如此實力的除了安家,再無別人,看來咱們還是有些做過頭了,那批扣押下來的貨物怎麼樣了?」

  那弟子回道:「只是檢驗了一小半,師父,是否要還給安家?」

  「不,事到如今,老夫豈能容忍,安家不知天高地厚,仗著幾分實力就敢和我金鞭門作對,要不是顧念官府那邊,早就滅了他安家,那還容得這般耀武揚威,傳我的令,讓鬼夜叉,刀修羅,毒刺眉三人去照看照看安老爺子。」

  「是。」

  那弟子聞言當即領命下去,就在那弟子出去不久後,又有一個弟子快步進來。

  「師父,有那陸逸和上官飛燕的消息了,他們突破三師兄的封鎖,朝著崆峒山方向去了,這是三師兄傳來的飛書。」

  夏正方急忙接過一看,沉吟半晌,頓覺不妙,若是自己所想不差,那陸逸一定是去懸壺草廬,找那賀艷榮解毒。

  「現在距離他們突破封鎖不久,立刻點齊人馬,通知點蒼派的霍大俠,萬劍門的李長老和乾坤派的鐘執事,快。」

  夏正方不敢耽誤,立刻上馬,先行追趕而去,不一會,金鞭門中一大隊人馬朝著東北方向奔去。

  金鞭門這麼一動,消息頓時傳到安家這邊,安濟世立刻來見老爺子,來到正廳,正看到倪清風與老爺子相談甚歡。

  倪清風見到安濟世著急忙慌的樣子,當即起身對著安老爺子道:「晚輩有事,先行告退。」

  說著,行有一禮後,便快步離去,在倪清風離開後,安老爺子道:「發生了什麼事?」

  安濟世便將得到的消息詳說一遍,安老爺子臉色變換數次,沉聲道:「這件事咱們不要干涉,趁著夏正方無暇他顧,儘快將貨源收回來。」

  「是,爹。」

  安濟世聽到這話頓覺鬆了一口氣,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自己經歷的事情還是太少,尤其是現在的武林更是波譎雲詭,暗流涌動,自己謹小慎微的性子無限放大,束手束腳,實在是不敢輕易下決定,有了爹這番話,自己總算落下心中的石頭。

  安濟世當即讓人喊來大兒子安重,囑咐一番後,便讓他著手去辦,安重離開後,安濟世看向安老爺子,試探問道:「方才倪道長與爹相談甚歡,不知道長他……」

  「這是好事,早說晚說都是一樣,天山派想要走一條商路,想搭上咱們安家的線。」

  安濟世聞言先是一怔,再是一喜,若是此事成功,他們安家也算是披上了一層虎皮,那金鞭門少不得要忌憚他們三分。

  「天山派在外名聲一向清正,在當今武林中可以算是一股清流,和他們合作,對咱們安家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我思忖下來,覺得此事大有可為,濟世,你的看法呢?」

  安老爺子雖不是家主,但卻一言可定諸事,不過還是需要問過兒子的意思。

  「爹,這是好事,兒子自然同意,二弟三弟遠在外邊,不用考慮,只是叔伯他們那邊……」

  「哼,那都是一群飯桶,不用考慮他們,若有意見,就讓他們來找我,這件事你儘快拿個章程出來,早點落定早點放心。」

  「是,我這就去辦。」

  甘涼道上,兩匹快馬疾速飛奔,陸逸察覺後面追兵,心裡頓時煩躁起來,看著懷裡的上官飛燕氣息越來越弱,陸逸再是從拿出一枚丹藥塞進她的嘴裡。

  丹藥入體,上官飛燕的呼吸漸漸恢復正常,這丹藥原是陸逸父親陸傲天給予他的救命之物,被他用在了此處。

  「就算有奪命丹,也只能暫時壓制一陣子,一旦毒性爆發,將是更為慘烈,江大哥,距離懸壺草廬還有多少路程?」

  旁邊的江徹立刻回道:「還有三日的路程,不過我之前已經飛鴿傳書,料想堂主已經派人前來,若是半途遇見,或許就用不了這麼長時間。」

  「只能盡力而為了,駕!」

  陸逸一甩馬鞭,再次加快速度朝前趕去,江徹回身看著後面隱約可見的人影,心下一沉,轉過身來,加快速度。

  「快些,再快些,絕對不能讓陸逸他們跑出去,否則金鞭門就要遭殃,到時候咱們一個也逃脫不得。」

  戚勻對著身邊的七人沉聲一語,眾人聞言紛紛色變,不待師兄再做吩咐,當即揮鞭,朝著陸逸三人追去,他們座下馬匹皆是良驥,再是追趕片刻後,與陸逸他們的差距已是越來越小。

  江徹聽著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對著陸逸一點頭,自己調轉馬頭,擋在路關之上,為陸逸爭取時間,那戚勻見到江徹獨自當關,冷哼一聲,隨手一甩,三道飛鏢朝著他飛射而去,與此同時,其餘七人也是爭相打出一串暗器,只見漫天寒星撲殺而來,江徹心神一凜,手上長刀飛快旋轉那暗器不是被打落在地,便是被刀氣攪散。

  不過就在此時,江徹突感身下一矮,只見座下馬匹渾身已是插滿暗器,再是哀鳴幾聲,當場氣絕。

  戚勻懶得和江徹糾纏,直接對著幾個師弟一招呼,分出三人擋住江徹,自己則是帶著剩餘四人繼續追趕而去。

  不過就在戚勻騎馬越過江徹之時,只聽一聲破空之聲,戚勻心下一凜,當即矮身,閃過暗器,但是身邊的一人卻是中招身亡。

  顧不上師弟屍首,戚勻冷眼看了浴血奮戰的江徹一眼,雙腿一夾馬身,快速朝前追去。

  安氏莊園,一處僻靜涼亭處,安老爺子正與倪清風對坐飲茶。

  「前輩,您這凝露千霜可是極品,晚輩倒是飽了口福。」

  「此茶極為難得,倪道長若是喜歡,這剩下的四兩若不嫌棄,便帶回去。」安老爺子聽到倪清風喜歡此茶,當即說道。

  「這如何使得,晚輩能喝上一杯已是福緣,豈敢再奪人所愛,前輩若真是想要送禮,倒不如將莊園中的茶樹送晚輩一棵。」

  「這有何難,倪道長看重哪棵,直接帶走便是。」

  安老爺子有心交好倪清風,不怕他有所求,就怕他沒所求,別說一棵茶樹,就算是所有茶樹都送給他,那也無礙。

  「那晚輩便卻之不恭了,就選那棵雪嶺青蓯好了。」

  安老爺子聞言當即點點頭,正準備讓人準備之時,突然心神一動,看向不遠處一棵蔥蘢的大樹上,神色一變,再是看了一眼猶自品茶的倪清風,起身對著那大樹方向朗聲道:「不知是哪位前來,安岳恭候了。」

  說著話,安岳手掌一拂桌麵茶杯,只見一道水流頓時從杯中激射,朝著大樹方向打去。

  水流似箭,樹葉紛紛而落,只見那大樹之上跳出兩道身影,一者黑衣罩身,滿臉儘是古怪圖紋,一雙猩紅雙眼,看上去無比邪惡,手持一把三股鋼叉;一者半戴銀質面具,遮住半邊臉龐,手上拿著一柄齒狀九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