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尚停下手上動作,凝神聽起對方的回答。
聲音很快響起:「我呀?一個流落天涯的過客罷了!」
和尚這回聽清楚了,說話的人在頭頂上的第二層。
「施主何時在哪裡的?」和尚問著話,腳下卻悄悄走向通上第二層的台階。
「很早就來了。我曾見到過你背著一個斷腿的女子進來,我也曾見到過夢姑和夢熱烈地相會,我還……」那人娓娓道來。
「你……你知道夢姑?」和尚腳步頓住,聲音顫抖著問道。
「我知道啊。」那人直接承認了。
和尚心裡泛起狂喜,幾十級的台階一步就跨了上去,他現在心裡只記掛著「夢姑」,竟然絲毫沒有留意到自己與以往的不同。
上了二層,他環目四顧,最終在西南角落裡發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他又是一步竄了過去,激動問道:「前輩,請告訴我夢姑是誰?」
盤坐的人影緩緩站起,和尚一看,此人比自己高多了,雖然看不清面容,但一種如山嶽般的壓力撲面而來。
只聽這人道:「我不是前輩,年齡也比你大不了幾歲,小師傅可不能亂了輩份。」
和尚「哦」了一聲,想合什又覺得不對,只好抱拳道:「兄台,小……本人虛竹有禮了。」
「虛竹兄弟有禮。嗯,你現在滿頭都是頭髮,再叫你小師傅確實不太合適。」這人也抱拳回禮道。
虛竹正要追問,卻聽這人又說道:「其實當和尚有什麼好的?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成親,成天守清規戒律,可到頭來成佛做祖的又有幾人?」
虛竹動動嘴皮就想辯駁,可想著這一辯又不知是多久,遂緊緊閉上了嘴。
本來以為這人感慨一句便會說出夢姑是誰,誰曾想他竟然又扯起了不相干的事,「而且,出家後四大皆空,不說其餘,就單說這孝道!剃了頭連父母的親緣都要斬斷,對此我是不認同的。同樣是出家,人道士也改名,但至少把姓留下了,你呢?連個姓都沒有……」
這一下可戳到了虛竹的肺管子了,他暫時忘卻了「夢姑」,情不自禁低喃道;「我也不知道父母是誰……」
「唉……無人不冤,有情皆孽!憐我世人,憂患實多!」這人低吟道。
虛竹聞聽此言,竟怔怔落下淚來,哽咽道;「師傅說我是一個棄嬰,要不是小林收留,我……我……」
他講不下去了,默默垂淚。
「虛竹兄弟不必傷悲,你父母應該都還健在。」這人安慰道。
「真的?」虛竹如奉倫音,猛然抬頭問道。
這人點頭道:「嗯,我只是觀你之面相初步推斷出來的。要想知道確切的方位,還得加上你的生辰八字。」
「我的生辰八字是……」虛竹突然住了口。他人單純,也迫切地想知道父母的消息,但不代表他就是傻子。在古代,一個人的生辰八字怎能隨便泄露?針對八字的詭異東西太多了,這點他還是知道的。
這人無聲地笑了,雖然虛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就是知道他笑了,因為那四顆牙齒白晃晃的刺眼。
又聽這人道:「沒關係,虛竹兄弟謹慎點也好,我們來日方長。現在先下去把兩位前輩救出來吧,不然真氣一盡她們會窒息而死。」
說罷,他繞過虛竹向石階走去。
虛竹緊緊跟上,囁嚅道:「兄台,你還沒告訴我夢姑……」
「哦,對對,怪我!」這人一拍頭懊惱不已,說道:「我有一次出去觀星,正好遇到那獨腿女子從後宮奔出,背上還負著一個人。於是,事後我便跟上她去看了個究竟。」
「她是宮女?妃嬪?」虛竹心弦打顫,暗道:完了,我竟然染指了皇帝的女人,這……這……可如何是好?會不會給小林惹上大禍?
接下來這人的回答讓了鬆了口氣,「不是,但是……」
虛竹的心晃晃悠悠又提了起來,「她是皇帝的女兒!」
啊!
虛竹大驚,這可比和一般的宮女苟且罪重多了,那可是公主!
不知愣了多久,虛竹醒過神後便即發覺身前空空蕩蕩,那個人已經蹤影全無。
他又是一驚,心系師門兩位長輩,飛快衝下第三層。
下來一看,那人果然也在,他盤坐著將兩隻手探在冰里,雙掌分別按在師伯和師叔的背上,頭上白氣升騰。
「你,你……」虛竹掠到他身邊,可又不好出手打斷,此副架式很明顯是這人正在運功給兩位長輩療傷,倘若貿然打斷,前功盡棄不說,還有可能讓三人都身受重傷。
虛竹只能站在旁邊護法,準備著一有不對便出手,至於出手是針對誰,看到時的情況。
時間緩緩而過,在虛竹如坐針氈中,那坐在中間的人影突然身體顫抖起來。
抖啊抖啊,一直抖,到後來他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突然,他痛呼一聲,口噴鮮血仰面倒地。
虛竹慌忙站起,搶上兩步扶起他急切問道:「兄台,兄台,你怎麼樣了?」
可這人身體軟軟的,沒有任何回應。
虛竹慌亂中將手按在他背心上,準備輸入真氣。
正在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小和尚,李公子沒有大礙,只是被兩股真氣相激受了點輕傷,吐出瘀血便好了,你不必多事。」
虛竹大喜回頭,叫道:「師伯你醒了,太好了!」隨即又疑惑道:「李公子?」
「嗯,姥姥認識他,他曾經在飄渺峰做過客。」童姥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剛才還擔心……」虛竹吞吞吐吐道。
童姥「呵呵」笑道:「你的擔心是對的。此人來歷有些蹊蹺,姥姥也並不是很相信他。」
「可他救了你們!」虛竹仗義執言。
童姥又開始「呵呵」發笑,笑聲迴蕩在空曠的冰窖中如夜梟鳴叫,讓虛竹不禁心裡發、頭皮發麻。
笑了幾聲,童姥道:「他有求於姥姥,當然不能讓姥姥死了!」
虛竹還欲再問,一個聲音插進來說道:「這人長得好看,不想卻是個瞎子,竟然去求一個又老又丑的老太婆。」
「賤人!」童姥馬上回罵。
虛竹一躍而起,站在兩人中間,對著兩邊連連合什,說道:「師伯、師叔,咱們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可不能再打了!」
兩個女聲同時響起:
「不行,賤人不死,豈能罷手?」
「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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