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分飾兩角(下)

  第826章 分飾兩角(下)

  項羽就坐在一角,本是偏僻之處,卻無時無刻不散發著強烈的存在感。

  身材魁梧,坐在那裡,就如同一柄利器,直刺向天。

  兩道劍眉,仿佛要聳入雲霄一般,而劍眉之下,重瞳生異彩,惹人注視。

  霸王之前,唯有聖人瞳,倉頡、虞舜皆以重瞳而著稱。

  霸王之後則有霸王骨,見與霸王類似者,皆許為無雙猛將。

  一如呂光、魚俱羅。

  當然此時的項羽,還稱不上西楚霸王。

  在項梁的壓制下,他的霸氣尚有幾分收斂。

  「混帳!軍國大事,豈能兒戲?我等屯兵在此過三萬,尚且不能攻占定陶。給你區區三百人,豈不是送死?」項梁聞言,原本緊皺的眉頭,便直接扭成了一個疙瘩。

  這還真是項梁小瞧了項羽。

  若給他三百精兵,夜襲定陶,說不準還真能攻下城門。

  只是如此荒誕不羈之言,項梁斷然不信,即便早知自己這侄兒勇武,卻也不會想到他開掛至此。

  被項梁一口壓下,項羽面色不愉,卻也只能再喝悶酒。

  項羽父親早逝,項梁於他而言,便如同父親一般。

  若是別人這般說他,以項羽的暴脾氣,早就直接打將過去。唯有項梁,項羽不得不服。

  老陳早就和楚河取得了聯繫,見火候差不多了,便說道:「不知上將軍可聽過《過秦論》和《阿房宮賦》二賦?」

  項梁近日來為定陶之事煩憂,哪裡聽過。

  待到老陳,將抄錄好的兩賦奉上,項梁一觀之後,頓時有一種茅塞頓開之感。

  雖然於眼前之戰無用,卻好像是一盞明燈,照亮了眼前的昏暗。

  起兵造反,光復故國,這是形勢所迫,也是一場豪賭。是輸是贏,最終會如何,誰心裡都沒底。

  但是看了這兩篇賦,項梁卻突然湧起了一種自信,秦滅六國,楚國最冤。故而楚人對秦人之恨,尤甚。

  旁的不提,秦末諸多起義軍中,陳勝吳廣為楚人,景駒為楚人,項梁叔侄不提自然也是楚人,就連那最後奪得江山,爭雄定漢的劉邦,他也是楚人。

  區別在於,劉邦看的比項羽更遠。

  他以楚人的身份,幫助項羽一起推翻了暴秦,卻沒有拘泥於楚人的身份,沉迷於故國。而是繼承了秦始皇的意志,完成了一個大一統的王朝,七國皆是過往雲煙,唯有漢才是所有人新的代名詞。

  這一點上,是秦始皇和項羽都不如劉邦的。

  站在許多角度來看,劉邦仿佛就像是一個竊取天下,卑鄙齷齪的小人。

  漢雖然是每一個華夏人身上的標籤,我們為之驕傲。但是漢朝諸多皇帝中,若論首推者,大多數卻非劉邦,而是打出大漢雄風,奠定民族自尊自信的漢武帝劉徹。

  但是撇開了其它不論,劉邦的胸懷,就要勝過項羽。

  至於秦始皇···或許有些事情,他看的明白。

  但是他卻不能去做。

  劉邦的江山是一拳一腳,從零到有打下來的。所以他可以立漢而收七國之民,熔於一爐。

  秦始皇卻不能撇開秦和秦人,再創一體。

  或許秦始皇假死遁天,企圖從墓中甦醒後,再取江山,便是看到了這樣的前景。

  以秦而統六國,六國之民不服,除非亡族滅種,否則難消其恨,一個真正統一的帝國,永遠無法成型。

  「此二賦為何人所著?」項梁迫不及待的向老陳問道。

  老陳道:「楚人張河,原為張楚之士,陳王薨後,隱居於碭郡碭山,以梅做妻,養鶴為子。」

  所謂名人隱士,便是大賢。

  楚河先揚名,再隱居,正合了人們心中大賢之形象。

  那項梁一聽,頓時就覺得張河(楚河)的逼格再高了一個層次,原本只當做一個有才能的士族,如今卻已然上升到了賢能的境界。

  所以說,人有本領只是基礎的。

  最要緊的是懂得向自己頭上加光環。

  比如一個美女,尋常來看,也就七八分,若是再加上一個『名校校花』的頭銜,瞬間就有了九分潛質。

  哪怕是做···雞,同樣的姿色,站街和開保時捷打扮的像白富美,出入五星級大酒店的,那也決然不同。一晚上躺著,就哼唧幾聲,多的不用做,那最少也是好幾萬。

  所以,炒作和包裝,適用於各行各業,並不只在於所謂的明星偶像當中。

  「碭郡碭山···不遠!不遠!」項梁心中起了意,便對老陳道:「我這就手書一封,你持本將軍手書,去尋那張河。」

  老陳聞言,道了一聲『諾』,便等著項梁寫好書信,自行去了。

  唯有三五日,卻帶回一封信來轉交給項梁。

  書信之中,不僅分析了當今天下局勢,更給出了破城之計。

  項梁見了覺得大有道理,未嘗不可一試。

  只是書信結尾,卻言當初跟隨陳勝,未得重視之意,以至於陳勝兵敗,痛失主公。

  如今只願留守荒山,與虎豹為鄰,不再涉足塵世。

  項梁既知楚河之才,求賢若渴,哪裡肯依。

  他自己出行不利,卻招來項羽,讓項羽和老陳再走一趟,勢必要將這位荒野遺賢請出山來。

  一行數十騎,出了軍營。

  一路過山過水,直入碭郡碭山深處。

  虎豹熊羆皆莫能擋。

  即便是路遇妖魔,也撐不住項羽凌空一戟。

  快到了楚河的住處,項羽反而越發不耐。

  聽老陳說要下馬去請,更是不忿道:「區區不過一山野閒客,失了主公的喪家之犬。叔父請他,他竟不去,可見也是個失了心的。何必讓我多跑這一趟?」

  這倒不是項羽不耐煩,而是他覺得沒有意義。

  定陶之戰,在項梁心中,至關重要。

  但是在項羽看來,不過是揮手可破。只是被項梁壓著,心中所想無法實行罷了。

  故而請不請所謂的山野賢人,根本不重要。

  老陳在一旁,沉默不言。

  出身軍部的老陳,可不像楚河那般是個戲精。

  讓他配合楚河演戲,已經十分為難他了,如今要讓他圓滑的安撫項羽,他可做不到。

  項羽說了兩句,便不再廢話,策馬上山,顯然並不聽老陳之言。

  只是馬蹄漸入桃花林,卻未察覺,時維九月,何以桃花紛飛,山花浪漫,奼紫嫣紅。

  入得陣中,方才知道不知不覺著了道,只覺得蔓延桃花落,不見南北東西。

  晚安!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