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風起長安
安史之亂已經過去了將近五十年。
過往的傷痕,似乎也已經在風雨之中,變得有些斑駁。
但是往來於絲綢之路的商客漸少,由四方而來朝拜盛唐的異國人士,也開始變得日益驕橫,都足以說明,此時的長安,籠罩的也只是盛唐的餘韻,如夕陽殘照著的宏偉城池,沾染了幾許蒼涼。
「比上次來,又落魄了幾分。」站在長安城外,楚河微微搖頭。
神都副本之時,楚河做過長安令,那時的長安雖然失去了天下中心的地位,卻依舊是盛唐的重鎮。光環不在,雄風猶存。
但是此時的長安,雖然是大唐的中心,卻猶如一頭受傷沉重,年歲漸高的雄獅,匍匐在哪裡,儘管散發著威嚴,卻難掩一股沉沉暮氣。
對於很多後世之人來說,似乎唐的風景,自安史之亂後,便再也不存。
李隆基之後的繼任者,存在感都不強烈。
但其實,自安史之亂後,唐依舊苟延殘喘了一百多年,或許是這一百多年,太讓人失望,以至於人們往往習慣於將它們的存在,不自覺的便進行了屏蔽。
史書或許還有提及,那些野史傳記,故事話本,記載的便不多了。
來之前,楚河便已經打聽清楚了,當朝唐皇是李炎,史稱唐武宗,算是大唐的第十六位皇帝。
「時至晚唐,地方上節度使割據,且先不提。朝堂之上,既有牛李黨爭的餘韻猶在,宦官集團的勢力,也依舊龐大,根深蒂固,依舊想要主宰帝王廢立,暗中操控這大唐江山。」
「劉彥昌的老丈人王璠現任御史中丞,看似升遷,實則是被剝奪了手中的權利。畢竟王璠算是唐文宗李昂的心腹,現任皇帝李炎是李昂的兄弟,開成五年正月初二,文宗密旨宦官樞密使劉弘逸與宰相李珏等奉太子監國。」
「但是神策軍左右護軍中尉仇士良、魚弘志為貪擁立之功,以太子年幼多病難當重任為由,提出重立皇太子。宰相李珏據理力爭,也奈何不了手握神策軍的仇士良、魚弘志,他們假傳聖旨,將文宗的五弟潁王瀍立為皇太弟,從十六宅迎入宮中。太子成美仍然以陳王的爵位退居藩王府邸。文宗駕崩之後,潁王柩前即位,是為唐武宗,改名李炎。」
楚河的腦中,自覺的便跳出這些訊息,然後按照既定的目標,並未走向王璠的府邸,而是一身道士打扮,轉向平康坊。
根據史書上記載,唐武宗李炎不僅崇信道教,喜歡與道士高人往來,並且經常在邯鄲舞伎出身的王才人慫恿下,到教坊、妓寨這樣的地方飲酒作樂。
後世之人,常常將宋徽宗當做皇帝逛妓院的唯一一位,那實在是太冤枉他了,別的皇帝有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且不提,唐武宗李炎不僅經常逛,而且還是帶著小妾一起逛,很會玩。
楚河去平康坊,就是想先碰碰運氣,倒是沒想過直接遇到李炎。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做皇帝的崇信道教,喜歡歌舞妓女。
手下的那些官員們,自然也都要投其所好,四處張羅、收集所謂的高人和名妓,好推薦給皇帝,獲得晉升之資。
據《開元天寶遺事》卷二載:「長安有平康坊者,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俠少,萃集於此。……時人謂此坊為風流藪澤。」所以說平康坊是唐朝都城的特殊街道,會有那些專門給君王物色名妓的官員在此遊蕩,一點也不出奇。
楚河一身的道袍,手裡還打著個白帆,帆布上卻寫著兩行大字,以硃砂點紅,血色一片,十分刺目。
「上聯是:一卦也不准。下聯是:准了不要錢。」
反面還貼膏藥似的貼著三個大黑字:「仙半凡。」
此帆一出,但凡認得字的,都指著楚河發笑,然後議論有聲。
楚河卻鎮定自若,持著白帆,就順步進了平康坊最大的酒樓。
酒樓正中央,幾個波斯來的舞娘正在跳舞,雪白的肚皮在珠寶的點綴下,直晃眼。
各種中西混合的樂器,在酒樓上下配合交響,似乎正一點點的將人拉入這個時空,感受此刻的文化氛圍。
雖然盛唐的風骨已經留存不多,但是奢靡享樂之氣卻更甚,有志之士還想著如何中興大唐,但是更多的人,卻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態,揮霍著生命和金錢。
這種奢靡,或許在後世之人看來,就是這個時代特有的浪漫。
但是唯有身在當時,才能感受到,那種滲透入骨子裡的頹廢與失落,以歌舞酒樂麻痹整個民族的可悲。
楚河坐下不久,小二還未上酒,便先有一人坐在了楚河的對面。
「道長這帆倒是寫的別致,不過雖然確實引人注意,但是怕也生意難做吧!」坐下之人十分自來熟的說道。
楚河打量著對面之人。
額頭很寬,下顎卻窄,留著長須,卻有些稀鬆,臉上的皮肉有些鬆弛,眼神倒是十分出彩。
以天眼一看,便能看到對方身上紅到發紫的官運。
「姜太公渭水直鉤釣魚,不求口腹之慾,不需凡夫俗子來擾,釣的是真龍,送的是江山。」楚河緩緩說道。
「呵!好大的口氣!」對面之人淡笑了一句,沒有過於激烈的反駁楚河。身居高位,見的也多了,像楚河這般誇誇其談的道士,並不罕有。原本只是被楚河這白帆上的字所吸引,如今想來,也不過又是一個譁眾取寵之徒。
正要起身離開。
楚河卻突然開口說道:「李尚書且慢!」
那人轉過頭來,皺眉看著楚河,低聲呵斥道:「大膽道人,竟敢暗中窺視朝廷重臣,難道不怕大軍一發搗毀爾之道觀,摧毀爾之山門麼?」
楚河笑道:「看來貧道算的很準,既然如此,這一卦便不要錢。既然不要錢,李尚書又何必著急走?」
「如今聖上,有心中興大唐,外驅異族,內定藩鎮,打擊宦官,清除黨爭。雖然雄心勃勃,但是朝堂之上,牽一髮而動全身,猶如千斤巨人,卻被鋼索纏身,寸步難行。」
「李尚書有意輔佐聖上,匡扶社稷,再造乾坤,既然胸懷天下,有執宰之志,為何不能留下來,多聽小道叨嘮幾句?」
楚河深諳釣魚的道理,一松一緊之間,已經將魚鉤餵到了魚嘴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