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如龍,游盡五湖四海;貧窮如虎,震散五族六親。
陸沉兄妹兩人從父輩開始,親戚們早就離的散,散的散,沒有任何指望。
而在貧民街里的家沒有父親和大哥頂在前面,恐怕很難保持安定。
如此擺在眼前的也只有一條路,讓陸喜兒跟著他回天罡拳館。
但擺在現實的一個問題是,天罡拳館並不收女眷。
大概苗師覺得,女人只會影響他弟子們的拔刀速度。
所以在天罡拳院裡面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就連苗師本人到現在也都未成家,孤寡老人一個。
「喜兒,家裡臘肉帶了麼?」陸沉問道。
陸喜兒搖了搖頭道:「我以為在內城只待一段時間,只把重要的東西帶了,臘肉我放在家裡藏著的。」
「我們先回家一趟。」
陸喜兒雖不明白小哥為什麼突然要臘肉,但此時的她也沒了主意,就跟著陸沉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穿過熟悉的垃圾胡同,兄妹兩人就到了熟悉的家門口。
臨近家門,陸沉的腳步一停。
他看到陳楝等人在正圍在他家的門口,在門縫裡瞄來瞄去。
藏在他身後的陸喜兒見到這一幕,更是面色發白。
陳楝不斷嘀咕道:「小娘皮跑哪兒去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家裡人都不在。」
面對這樣的情況,擱在以往按照陸沉的性格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能忍則忍,能避就避。
可是陸沉到底是變了,他上輩子經歷過商海的浮浮沉沉,養成了敢於挑戰的性格。
他自認為成為一印武師,雖然只是堪堪入門,但對付陳楝幾個人完全可以,他怕的只是陳楝背後的青狼幫。
心中做好衡量之後,陸沉就大聲吼道:「你們鬼鬼祟祟在我家幹嘛?」
陳楝等人被突兀的吼了這一嗓子,登時做賊心虛嚇了一跳。
見到身後是陸沉才鬆了一口氣,隨口道:「天氣好,沒事轉轉。你們從哪來啊?」
「要你管?」陸沉面色平靜,不卑不亢地硬氣道:「我現在是天罡拳院的正式弟子了,你們以後給我注意點。」
陳楝等人呵呵笑了兩聲,豎起大拇指道:「一印武師了啊,了不起。不過我現在也是青狼幫的幫眾,手下有五指之數。不如我們兩家結個親家可好。」
「等你打過我再說。」陸沉舉起拳頭,氣血翻滾,一拳把牆壁上的磚土捶出裂紋。
「你厲害!」陳楝皮笑肉不笑,與陸沉擦肩而過。
跟在陳楝身後的幾個人狠狠颳了陸沉一眼。
「等一下。」陸沉突然想到了什麼。
陳楝停下腳步道:「怎麼?」
「我忽然覺得我們結個親家挺不錯的。」陸沉含笑說道。
「咦,想通了?」
陸喜兒臉色更加蒼白,急道:「小哥。」
沒有管陸喜兒的阻攔,陸沉走到陳楝面前說道:「既然你要娶我家妹子,得先給個表示吧,我也好勸我爹娘和大哥啊。」
陳楝冷笑道:「我現在身上只有十文錢,太過寒酸,改天必備重禮。」
「禮輕情意重。」陸沉臉不紅心不跳,伸出手語重心長道:「十文錢意思意思就夠了,哪能真要你多少東西,現在世道誰都不容易。」
陳楝表情一滯,尷尬笑著。
「呀你不會連十文錢都沒有吧?」陸沉誇張地說道:「這可就難辦了。」
陳楝一咬牙:「我們走。」
等陳楝等人全部消失在視線中之後,陸喜兒一跺腳,嗚咽道:「小哥,你真要把我與他為妾?他家裡還有一個老妻,卻在外吃喝嫖賭,你要真嫌我累贅,至少也要給我找個良家,難道爹娘和大哥一死,你我兄妹情分竟如此薄涼嗎?」
陸沉嗤笑道:「誰說要你嫁他為妾了?」
「那你為何?」陸喜兒臉色愕然。
「逗傻逼玩的。」陸沉收起銀子就回到家裡:「臘肉在哪兒,快找給我。」
陸喜兒好奇問道:「什麼是傻逼?」
聽這話陸沉還真有點不太好解釋了,胡亂搪塞道:「等你年紀大了自然就懂。」
……
「張三,現在西皋城裡面的小娘子買賣的話要多少錢?」陳楝忽然問道。
張三掐了掐手指道:「按現在的行情,怕是要值二十兩銀子,品相好的,賣到永安城怕是可以賣到五十兩。」
「當真?」陳楝驚訝道。
「青狼幫裡面很多前輩們都是做這麼生意的,門清,錯不了。」
陳楝說道:「那這筆買賣還是能做。」
「陳哥,我打聽到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城裡的血手幫把風雷門的煙花作坊給點了,炸死了好多人。陸家老小都死在裡頭。」
聽到這個消息後,陳楝開懷大笑,徹底放心了起來:「後天就找上幾個兄弟送他上路,要是二印武師或許很麻煩,區區一印武師,多找點人,我就不信弄不死他。」
……
陸家破屋內。
陸沉正將一個賣相較好的老臘肉拿了出來,好好打理了一下,用繩子串好拎在手中。
「哥,我們去哪兒?」
「跟我回天罡拳院。」
陸喜兒跟在陸沉身後鎖好門,手忙腳亂地跟了過去。
現在除了跟著小哥,她也無親可靠,只得無條件地選擇信任。
兄妹兩人很快就到了天罡拳院門口。
在門口的時候,陸沉交代陸喜兒道:「你好好收拾一下子自己,待會兒見到人嘴巴要放甜一點,知道了嗎?」
陸喜兒點了點頭,以手為梳子,理了理腦後的幾根辮子。
「家裡還剩多少錢,你也一併給我。」走到門口的時候,陸沉突然回頭說道。
天罡拳院的藥房裡面,芹大夫正在埋頭看醫書抓藥。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芹大夫抬頭看到陸沉擰著臘肉站在門外。
「芹大夫!」
「你的藥湯昨天不給過你了麼,想再要的話,就得花錢買了,賄賂我也不行。」芹大夫看了一眼陸沉,語氣平淡地說道。
陸沉走進去笑容可掬道:「芹大夫誤會了,我不是來要八物湯的。就家裡新醃好的臘肉,我想帶給芹大夫嘗一嘗,沒別的意思。」
「哦?」芹大夫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饒有興趣地看著陸沉:「當真?」
陸沉笑著順驢下破:「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芹大夫。我家裡出了些變故,我妹妹一個人在家我不太放心。芹大夫知道拳院裡不收女眷,所以我想拜託芹大夫讓我妹妹在這呆上幾天。不過芹大夫你放心,飯錢我都會付的,晚上我們也不在這過夜,不會麻煩你。」
芹大夫看了眼陸沉手裡的一串臘肉,這在窮苦人家可算是不得了的好東西了:「你倒是真捨得,讓她進來吧。」
「謝謝芹大夫。」陸沉把臘肉放在桌子上喊道:「喜兒進來吧,快來拜見芹大夫。」
陸喜兒走了進來說道:「喜兒見過芹大夫,姐姐長得真是漂亮。」
「姐姐?我這年紀都可以做你們的娘了。」芹大夫嘴上這麼說,但誰也看得出來她有些高興:「我這裡正好缺個下手,你以後就在這兒幫我打下手吧。」
「好的姐姐。」陸喜兒高興道。
見兩人相處還算可以,陸沉總算是放了心。
這樣的話,妹妹在眼皮子底下安全多了。
辦完妹妹陸喜兒的事,陸沉就準備辦自己的事,他掏出二兩銀子放在櫃檯上說道:「芹大夫,麻煩你再給我一份八物湯,多餘的錢也不用找我了,就當是喜兒在這的伙食費。」
見陸沉如此的大方,何西芹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這些錢就算去掉八錢銀子也不算少了,見他穿著打扮怕是中人之家都不如。
院裡還有這樣的人,她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我手上這份剛剛配好,正好給你吧。」
「謝過芹大夫。」
拱了拱手,陸沉和喜兒交代了幾句後,便回到了練拳的院子裡。
現在他已經是一印武師,練武的地方已經搬到另外一個跨院。
在這裡都是天罡拳院的正式弟子。
苗師正穩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盯著門下的弟子們練功,誰要是偷懶,立馬一個鞭子抽過去,又准又狠。
讓門下弟子是既愛又恨。
啪!
陸沉剛一走進跨院,一道黑影就抽了過來,打在他的身上,頓時皮開肉綻。
傷口處火辣的痛苦隨後才傳導過來,讓陸沉倒吸一口涼氣。
「你看看都什麼時辰了,是頭豬也該醒了。」苗師厲聲喝道,下面弟子們全部都噤若寒蟬。
苗師轉頭有罵道:「都看什麼看,皮又癢了嗎?」
即便莫名其妙吃了苗師一鞭,但陸沉臉上卻沒有任何不滿,仍然面色恭敬,一言不吭,低頭拜了拜後就換了身灰褐色的練功服,跟眾人一同舉著石鎖,扎著馬步。
苗師並未因為陸沉的表現而另眼相看,只是稍微盯了他一下練功情況便不再關注。
「你們不少都是窮苦出生,投胎這門功夫你們就落了下成,所以現在若不流血流汗,你們就別想出人頭地。」苗師嗓門很大,聲音鏗鏘有力。
「跟我練拳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們只不過是幸運了一點,拿到了入門的資格,後面的路還長著呢。」
苗師扔下手中的鞭子,負著手轉身回了屋裡。
就在他走後,眾多弟子都長出一口氣,稍顯輕鬆。
陸沉仍然繃著臉,不顧傷口,舉著石鎖扎著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