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皋城,天罡拳院。
正值晌午,後院暑氣正濃。
青磚院牆內有顆兩人合抱的槐樹,蒼翠茂盛。
午休時間,拳院的弟子們練完功課後聚集在樹下納涼,只有陸沉頂著毒辣的太陽站樁。
忽然他感到心臟一陣絞痛,眼前一片黑暗,意識變得混沌。
幾息後他重新醒來,意識恢復了清明。
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陸沉的臉上出現短暫的迷茫。
他的腦子裡似乎多了些奇怪的記憶,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在夢裡有高樓大廈,有燈紅酒綠,與這邊的世界截然不同。
陸沉低頭陷入了沉思。
此時海量的記憶如同狂潮般洶湧,擠入他的腦子裡。
一幅幅靜止的畫憑空出現,隨後這些畫流動了起來,組成了一幅幅畫面。
陸沉被動瀏覽所有的記憶,像是在另外一個世界重新活了一世。
這些記憶太過於真實,以至於他已分不清現在的他是上一世的商業精英還是如今的天罡學院的見習弟子。
只是心中隱隱有一個直覺,發生這樣的情況並非壞事。
天氣暑熱,汗水順著他的下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轉眼就蒸發個無影無蹤。
陸沉盯著雙手,怔怔出神。
進入天罡拳院已經五個多月了,到現在都還沒有淬皮的跡象。
距離最後的期限也只有三天。
一般而言天罡拳半年沒有凝練成功,晉升武師的希望就渺茫了,而他的習武天賦也著實一言難盡。
就算他生性要強,不服輸,拼命修煉,但是難以扭轉眼下的局面,還把拳院師兄弟們的關係弄得很僵。
用上一輩子的話來說,他這些所作所為就是一個低情商的奮鬥逼。
想到這裡,陸沉就沒了練功的心思,果斷收功。
聚集在樹蔭下的拳院弟子絲毫不知陸沉,他的靈魂經歷了兩世的歷練,本質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陸沉走到院子的水井旁邊。
拎起水桶打了一桶清水上來。
井水清涼,陸沉一頭扎進去好好喝了一個飽。
隨後舉桶過頂,把剩下的水臨頭澆下。
這麼毒的天,自己居然還敢頂著太陽練功,真的嫌命長。
「咦?這是什麼?」
陸沉一陣恍惚,發現自己的視野中多了些東西,有點像是遊戲的狀態欄。
正中央有一個透明的罐子,罐子底部有少許的紅色液體,來回的晃動。
在透明罐子的下方有一個個透明的方框格子。
「姓名:陸沉。」
「武學:天罡拳法未入門(可提升)。」
「能量值:1。」
「系統!?」
他面色平靜,內心卻是一喜。
這個看起來簡單的面板,或許以後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立足的根本。
沒有任何遲疑。
陸沉意念下沉,嘗試著選擇提升天罡拳法的等級。
「提升!」
轟!
陸沉只感覺體內傳出一聲悶響,有什麼東西破開,隨後他全身的皮膚開始發熱發燙。
他閉上眼睛,細心感受身體的變化。
按照天罡拳法運息。
時間緩緩過去,陸沉睜開雙眼,看向自己的雙拳。
拳頭泛紅,由紅轉黑。
不僅僅是拳頭,在他的注視下,兩條手臂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成了!?」
在樹蔭下的眾多師兄弟,全都微微一愣,他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些許驚訝。
陸沉握了握拳頭,簡單活動下雙手,用一根手指就輕而易舉地就提起了一桶水。
「這就是武學的神奇嗎?」
「天罡拳法的精華都凝練在這一雙拳頭上,淬皮成功的我,力量比以往要提升一大截,怪不得都說學武都求入門,兩者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他看了眼視線中的面板。
「姓名:陸沉」
「武學:天罡拳法第一層」
「能量值:0。」
「看樣子我只要積攢足夠的能量值就可以得到相應的點數來提升武學,只是不知道這個能量值該如何獲取?」
眼下他還沒有任何的頭緒。
陸沉收起心思,悶著頭出了後院。
西皋城內的武館有好幾家,只有天罡拳院對於學員的要求也最為簡單,給錢就能上。
但如果半年內沒有突破到淬皮,成為一印武師,這些學員還是會被清退。
只有練到淬皮,成為一印武師,天罡拳院才會繼續培養,不然都是流水的見習弟子。
眼下陸沉已經成功突破,那麼自然要去和苗師稟告一聲。
迴廊里,陸沉看到不少人正收拾東西,離開拳院。
這些都是突破無望的人,他們將來或許加入各個幫會,也有可能給大戶人家當護院,也有不死心繼續練武的,但大多數結局並不比普通人好到哪裡去。
正廳裡面,天罡拳院的苗大江正和其他人交談。
陸沉很識趣地站在門外,沒有打擾。
過了幾炷香後,兩人聊完事情,彼此一番客套,客人被苗師送到了門口。
苗大江瞧了一眼陸沉:「進來吧。」
陸沉態度恭敬,跟在苗大江身後大步走了進去。
「突破了?」苗大江端起一杯茶漫不經心道。
他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來陸沉的情況。
陸沉謙虛道:「剛剛才僥倖突破了。」
鬚髮皆白的苗大江慢慢品茗,神態悠然,出聲道:「你去南房找芹大夫抓點藥補下氣血。」
「謝謝苗師。」
「醜話說在前頭,我這兒每個月只給你配一份,可服兩次,如果額外需要的話,就要花錢買。」
「學生明白。」
苗大江放下茶杯,揮揮手說道:「去吧。」
陸沉在拳院裡面待的時間挺久,因為做事認真踏實,勤奮上進,給他留下的印象還不錯,就是為人有些不合群,資質不好,否則的話,他不介意用心指點一二。
眼下城裡局勢動盪,拳院裡面青黃不接,好苗子是越來越難找了。
天罡拳院一共有三個正院,三個跨院。
南房又稱為倒座房,是下人們住的房間,在南房旁邊有一間私塾房。
拳院沒人讀書,倒是拳院弟子練武經常跌打損傷,常年大夫不斷,這件私塾房也就被改成了藥房。
進入藥房,藥香味撲鼻而來。
一個穿著淺紅色的襦裙美婦人,正拿著一桿秤抓藥。
陸沉說道:「芹大夫,我來領補氣血的方子。」
襦裙美婦人抬了下眼皮說道:「直接拿吧,左手桌子上的已經裝好了。」
陸沉順著婦人所指,拿了一包裝好的藥草,點頭示意後退出了藥房。
從頭至尾,美婦人也都醉心於手上的藥材,對其他事物好似並無興趣,連頭也不願抬一下。
擰著一包藥草,陸沉出了藥房,他看了看天色,和拳院裡面的管事打了聲招呼,他就直接離開了拳院,準備回家。
最近的西皋城可並不太平,甚至可以說越來越亂了。
官府沒有作為,盜匪四起,城中動不動就會有人失蹤或死亡。
而城裡面各大勢力現在也都在搶地盤,搶完地盤就找商賈、平民索取保護費,甚至為此大打出手,各類紛爭從未斷絕。
這樣的世道普通人一不小心就會遇上災禍,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出了拳院,陸沉回頭見到兩座模樣威嚴的石獅穩坐在拳院門口,相比於亂糟糟的西皋城,給了人不少安全感。
西皋城有兩條主幹道,只是這兩大幹道並無人打理,街道上有很多狗屎,還有人的屎尿。
陸沉走在上面的時候都不得不小心應對,以防踩了上去。
他放眼看去,有些狗屎都被哪個倒霉蛋給踩爛了。
陸沉快步穿過主街道後又繞了兩條巷子,道路兩側的建築就愈發的破敗。
穿過了一個堆滿垃圾的巷子,就到了西皋城裡的家。
他的家在一堆爛房子中間毫不起眼,就是一堆木頭東湊西湊組成房子的形狀。
門口的衣架子上晾曬著許多已經洗得漿白的衣服,分不清男女款式。
家裡的大門關著的。
這門是他的老爹從城邊的江上撈上來了的破木板,用他感人的木匠手藝釘上的,隨便一推就能推開。
陸沉大步跨過門框下部挨著地面的橫木門檻,大聲喊道:「喜兒,我回來了。」
屋子裡一個角落裡,一個少女正在漿洗衣服,是他的妹妹陸喜兒。
家裡總共有兄妹三人,他在家裡排行老二,外面還有一個大哥。
大哥是在煙火作坊裡面當學徒,暫時在城裡站穩了腳跟,前些日子就把父母也接了過去幫工,算是家裡的頂樑柱了。
這段日子,他們一直在城裡面,很少回來,家裡就剩他和妹妹喜兒。
由於家裡條件並不是很好,他的大哥和父母並不支持他去學習武道,彼此之間多有隔閡,倒是妹妹喜兒對他學武的事情並沒那麼反感。
「小哥,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喜兒把紅彤彤的小手放在清水洗了洗,在身上的衣服隨意擦了擦,走了出來。
才十三歲她就已經生得亭亭玉立,雖然常年在外皮膚粗糙,但是五官端正,胸脯已經初具規模了,外面沒少受到漢子們的騷擾。
「今天練功比較順利,苗師還給了我一副藥,我早點回來煎一下。」陸沉把藥放在桌子上說道:「我看隔壁的林大叔一家怎麼門開著沒人。」
陸喜兒緊張地說道:「他們一家都被殺光了。」
「怎麼回事?」陸沉面色一緊。
「林叔兒子所在的幫派被一個新來的青狼幫滅了,很多人家都被斬了草除了根。」
陸沉關心道:「你在家沒事吧?」
「青狼幫來的時候,我不在家。」
「你以後出門小心一點,洗衣服的活兒暫時也別做了,我想辦法城裡給你找個事,跟大哥他們一起也有個照應。」
陸沉看陸喜兒支支吾吾的樣子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陸喜兒硬著頭皮道:「那個陳楝今天又來了。」
「陳楝?」陸沉安慰說道:「放心,我現在已是天罡拳院的正式弟子,我會處理好的。」
「小哥,你已經是武師啦?!」陸喜兒驚喜地說道。
「今天的事。」陸沉隨口說道。
陸喜兒的眼睛笑成了月牙,露出一對酒窩,滿是開心:「小哥真厲害,爹娘和大哥他們知道肯定也會很高興,不會再抱怨你了。」
望著陸喜兒的笑容,陸沉也忍不住笑了。
此次突破之後,他更加堅定了習武之心。
在這個混亂的世道裡面,只有不斷增強實力,才能讓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