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在尋常高中生的印象中,是被明媚春光所填滿的。
尤其是那些居住在海濱的家庭,在迎接嶄新一天的到來時,打開窗戶會朝著大好春光問候,對著刺眼的金色朝陽發出慵懶的床氣,捋一捋上翹的呆毛,便可以歌頌青春了。
玻璃色的近海吹拂的鹽風帶著多少的腥味,會幫助清理鼻腔,來上一個噴嚏,緊一緊睡衣,望著掛在牆壁上的高中校服,在父母或者家人的呼喚下,興沖沖的跑出去。
吃過早餐,提上家人準備的愛心午餐便當,走出宅院大門的那一刻,會忍不住剎一下興沖沖的步伐,捲動的花瓣是如此的迷人,像少女臉頰的櫻色花瓣中仿佛能夠閃爍出今生所遭遇過的所有美好。
懷著對於嶄新一天的期待,重重踏出一步,朝著過去的人生宣誓,今朝一定更為精彩!
是這樣的吧?
但是,這與名為黛冬寒的少年來說,卻是相去甚遠的風景。
起床打開窗戶的第一眼,看到的是——
墓園!
你或許會感覺相當的悲涼。
不,不,請試想一下,這樣的畫面。
東側是清掃工廠與沼氣化池,北側是遍布汽車尾氣的車道,是不是就覺得無論四季還是早晚都呈現著靜謐氣息的墓園有一股祥和而寧靜的安逸感呢?
現代的公墓可是比那些荒郊野嶺的墓地要好多了,沒有雜草叢生的景象,每天都有維護墓園的老爺爺清掃照看。
一到節日,還會擺上五顏六色的貢品,每隔上一段時間,就能夠傾聽免費的高僧講法。
那潔白得在夜晚都明亮晃晃的碑石林更是能夠當成視力矯正3D畫,測試的方法是找出破壞隊形的黑點,找到它的時候,你會由衷的感覺到世界的美好,這說明與它對應的某個人正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中活蹦亂跳,這可是生之喜悅的洗禮啊!
也會有悲傷的時候,當每天用於視力矯正測試的黑點變成白點時,你會無比惆悵,就像失去了一位重要的朋友,你不由得會思索人生的哲理,人類即便死亡也會用最後的力量將曾經自由的黑暗染上純白,用這種方式宣告與人世的訣別。
當感到壓抑時,請不要泄氣,看一看與墓園共處一地的某海濱公園吧,雖然僅有著一條路與兩排青翠的闊葉樹,卻撐起了這一片天地的繁華。
只要不介意那些坐在板凳上面抽泣與感傷的人們,你完全可以在這裡找到樂趣,甚至可以坐在這裡眺望飛鳥飛掠的海岸,品嘗早餐。
但是請注意吃相,過於幸福的吃相會讓那些抽泣的人更加痛苦的,身為群居社會的一員,務必要懂得照顧他人的感受,不要給周圍帶來更多的困擾,要優雅的進食,所以,這裡也是培養禮儀與氣質的絕佳場所。
「高中生活的第一天開始了。」
黛冬寒朝著白色「樹林」抱以微笑,將準備好的午飯放進幼稚園時代的書包改裝的時尚提包中,拿起桌子上的書包,踢上鞋底快磨平的低跟鞋,走出了貼滿恐嚇信的大門。
從他的住處到就學的高校,直線距離約為七公里多,而他並沒有自行車與任何代步工具,這是因為他在向世界各地的跑酷熱愛者學習,就像人們常說的生命在於運動,他在積極樂觀的活著。
印刷廠是這片工業片區的最後路標,接著便能夠看到地產公司、大型超市、居酒屋、化妝品店、壽司店、點心房,以及不會與墓園比鄰的真正市民公園,再往前能夠看到千葉地標之一的海洋棒球場,到這裡便能夠看到許多乾淨漂亮的建築了,也聽不到工廠的轟鳴聲了。
越過一道河川,便是學園扎堆的地方,小學、中學、大學、職業學校等等,都坐落於這裡。
在30分鐘左右後,他終於抵達了就學的千葉市立總武高等學校。
從幼稚園開始,他都是在習志野,選擇高校時,報考了對於偏差值要求較高的總武高,而且以入學成績第一名的身份進入了這裡,同時也是整個千葉縣的第一。
選擇總武高的理由很簡單,給的獎學金很高,除了千葉市政府的獎學金以及總武高的獎學金,還有總武高拉來的一些社會團體的獎學金。
要是他未來開店的話,說不能夠以獎學金仙人為頭銜開店呢。
從中學時,他就為獎學金而轉學了,同齡人上學是為了度過美好的青春時代,他上學是為了研究社會活動中的存在與生長,這是自然界一切存在的事物保持其存在及發展變化必須精通的特技。
作為人類社會中的未成熟個體,他遠不同身邊的同齡人,已經實現了進化,這是值得自豪的一點呢。
「那個人是女孩子嗎?居然留了長發!」
「可是穿的男生的衣服哎。」
「有點像是漫畫裡面的主角哇,居然和我們是同校的嗎?」
「哦……他就是那個報紙上面說的千葉天才啊。」
「……」
剛剛進入校門,黛冬寒就成為了周圍學生的議論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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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貌取人是一項社會通用技能,人們天真的認為美麗的事物一切都會很美麗,傲慢與偏見從未遠離這個世界。
對於自己的外貌,黛冬寒很是自信,傳說中的銀髮美少年,一頭柔順靚麗的銀髮,像月夜下傾泄的月光般流麗閃耀。
身姿筆挺纖長,乾淨而精緻的五官像綢緞般秀麗而光澤耀人,滿溢著光芒的青黑色瞳孔中流露著一絲憂傷之情,僅這一個神態就足以令人魂牽夢繞。
而這一切沒有經過任何妝點,被評為千年難得一見的美少年。
困擾的是,小學的時候被當成珍奇動物圍觀,會被未覺醒的男生告白,會被女生拉扯衣服想要看他的真身,會被社會中的黑暗生物群體跟蹤,諸如此類的。
曾經,他一度感覺到困擾,後來,這份美貌成為了他保持存在與發展變化的一項工具。
「那位同學,你沒有看校規嗎?這樣子可沒法讓你進校門的!」
平冢靜沒有想到有比自己的頭髮還要長的男生,那一臉像太陽般爽朗的微笑實在讓她難以呵斥,但是作為這一屆新生的國語老師,她被安排在這個崗位,就要對這些傢伙們負責。
雖然她自己也在抽著煙,還像大叔一樣蹲在門口,畢竟太累了啊,真希望有人給她遞把椅子過來。
「哦,您是在叫我嗎?」
黛冬寒將無辜的視線投向了平冢靜。
「當然是你了,還有比你更閃耀的人嗎?你要是在頭上畫個月亮,就可以演真人劇的殺生丸殿下了,很可惜,這個總武高並沒有你要找的強大力量,但有一位強大的老師!」
平冢靜握緊了拳頭,這傢伙依仗著一米八多的身高,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眼神雖然溫柔,卻是冰冷的溫柔,說真的超有魅力,她要被俘虜了,但是不行,她是教師,不能夠逃避現實的法則制度啊!
「我明白這是違反校規的行為,但這是我維生的手段,與不得已的選擇。」
黛冬寒優雅而含蓄伸手拂動被風吹拂的長髮。
「說來聽聽……」
平靜冢嘆了口氣,能夠留這麼長,說明他中學時期也是如此的,真是厲害,但是到了高中,校規制度將不再是擺設了!
「我是單親家庭,但父親在小學的時候就失蹤了,只留下了巨額的債務。
只能依靠著社區救助生存,但是拿到手的錢很快就會被搶去,有的時候不要說理髮了,吃飯的錢都沒有的,今天的早餐也是挖的野菜做的。」
黛冬寒平靜的解釋道,臉上沒有任何憂傷的顏色。
「你……沒事吧?要不我養你吧?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千葉天才啊!」
平冢靜忍不住想哭了,少年的堅強與平靜,是他隔離世界的甲殼,他的微笑越是燦爛,他的內心便越是黑暗。
「很抱歉,我並不是沒有家人,我仍然在等待著父親的歸來。」
黛冬寒一直在用同樣的藉口拒絕著想要接濟他的人,他仍然對家庭抱有期待。
在他的認知中,母親一定會回來,父親也一定會回來,當他償還完那些所有的負債,並擁有衣食無憂的生活後。
「剪髮的錢我給你,你這樣子,會讓班裡的學生無法專注學習的。」
平冢靜知道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打破少年的防禦的,所以便抽出了一張福澤諭吉,說道,「做殺殿做久了,也會無聊的吧,去做吸血鬼吧,零殿(錐生零)。」
「雖然我很想接受您的施捨,但是您知道這頭銀髮的實際價格嗎?而且每長一寸,價格都會成倍的增長,我已經用它做抵押貸款了,作為學費與生活費的來源,如果您想要剪掉它,我會聯繫抵押公司的律師,即便是校規也無法與法律作對的吧?
更何況,關於儀表之類的問題,我與貴校已經就此事簽訂了諒解書。」
黛冬寒從書包中掏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平冢靜。
「額……好吧,是我多事,理事會已經同意了,也就無須過問我的意見了。冒昧問一下,你的銀髮多少錢,我可以買下來收藏……」
平冢靜傻眼了,總武高為了拉升學率也是拼了,畢竟是千葉縣立第一的天才啊。
「承惠一百萬日元……」
黛冬寒微笑著說道。
「一百、百萬?」
平冢靜失聲重複道。
這可是移動的一百萬,這傢伙也不怕被搶嗎?
「而且還在升值中,目前僅是評估價格呢,有許多長發收藏家在競逐著,最後會以競拍的方式出售。」
黛冬寒再次撩動閃耀的銀髮,說道,「我可以走了吧,還要作為新生代表準備發言呢。」
「嗯……」
平冢靜嘆了口氣,看來比她想像中的要麻煩的多。
這位銀髮美少年的問題已經不是頭髮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