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絕望的湖

  【怨】來自鬼霧山。

  在曾經那次試練中，【怨】是一切的源頭，伊凜通過種種線索，將【怨】找出來併入手後，他也在那次試練里，獲得了SSS級的評價。

  換言之，那次試練伊凜已經莽到底了。

  至今, 【怨】的成長方向以及能力，尚未完全解鎖，充滿了謎團。

  【怨】就像是一隻貼在伊凜腦門上汲取「養分」的怪獸。

  一旦伊凜周圍出現了類似於「怨氣」，「詛咒」，「負面情緒」之類的東西，【怨】都會主動激活，在伊凜的腦門上作妖, 飽餐一頓。

  來到神崎市，本來充斥在神崎市裡的惡念, 應該也是【怨】的食糧。

  可【怨】在吃飽後，似乎也不屑再吃了，在進度條達到100%後，再沒有其他動靜。

  可現在……突然又飆起來了！

  好震啊！

  伊凜的頭皮被【怨】嗡嗡嗡地震得酥麻難耐。

  這片無邊的海，或者說是「湖」，四周填滿的某種東西，重新喚醒了吃飽了的【怨】，讓【怨】出現了奇怪的反應。

  「嘎拉……」

  「撕拉……」

  從四面八方，傳來詭異的聲音。

  在冰冷的水裡，一陣陣可怕的暗流掀起，將伊凜卷向某處。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伊凜表情微變。

  他嘗試用念動力穩定住自己的身體，可在四周根本沒有任何著力點, 且他目前的身體，也消失了，處於一種詭異的「精神態」，完全無法藉由念動力掌控自己的位置，只能隨波逐流, 朝不遠處黑暗的深淵捲去。

  那裡的光線逐漸暗淡。

  遠遠望去，從眼下到無限遠的某個點，似是從「白」到「黑」漸變色的演變過程。

  「嘎啦嘎啦……」

  「嘶啦嘶啦……」

  奇怪的聲音越來越響。

  伊凜目光一凝，背後帶著面具的漆黑影子無聲浮現，在伊凜的身後一閃而逝。

  成功發動【十死之身】的裝備技能後，伊凜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留在最後的保命底牌，若在這種關鍵時刻被禁掉了，真能讓伊凜欲哭無淚。

  哪怕是在與武藤伊凜廝殺時，伊凜也沒打出這張底牌。

  留到了最後。

  開了底牌後。

  伊凜淡定不少。

  他繼續往前游，游啊游，隨波逐流。

  黑暗中，開始出現了斑斕的色彩。

  一片片綠光，在黑暗中閃動。

  看起來，就像是在深淵裡舞動的螢火蟲。

  就是這些螢火蟲大顆了一些。

  浸泡在湖水裡，伊凜的感知被壓縮到幾乎是眼瞎的程度。

  對於伊凜這種高階精神側，一直習慣於用上帝視角觀察周圍環境的他，眼下這種狀況, 無疑是極大程度削弱了伊凜的實力。

  蹭。

  蹭。

  蹭。

  忽然間。

  一道道冰冷的視線, 落在伊凜身上。

  那些視線中, 似是藏著某種饒有興趣的情緒, 令伊凜有種自己是被關在玻璃箱裡的小白鼠，任人觀賞玩弄的錯覺。

  這種感覺很難受。

  伊凜又掏出羅盤來看了一眼。

  羅盤仍有效。

  直指前方。

  在「精神態」下使用道具，對伊凜來說，也是難得的體驗。

  不知遊了多久。

  四周的水已經變成了深黑色。

  像是被濃墨染透的海。

  黑暗中，一點點的綠光，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伊凜雖說是不受控制地被「黑暗深處」吸去，但他也能夠稍稍改變方向。不過這種「改變」，暫時無法讓伊凜從這種狀況中逃離便是了。

  「逃？」

  其實伊凜沒想過要逃。

  他要找的，一定就在那裡。

  終於。

  黑暗中，

  出現了隱隱綽綽的身影。

  一個個「人」，漂浮在黑色的水中，一動不動。

  一開始，伊凜以為那些漂浮在水中杵著不動的人，是屍體。

  可當他游近一看，卻忍不住驚訝地發現，那些人，不僅僅是屍體那麼簡單。

  全是……神崎市的人！

  每個人，身上穿著不同的裝束。

  男女老幼都有。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便是，他們以某種詭異扭曲的姿勢，被一根漆黑的觸手貫穿，釘在水中，動彈不得。

  「等等……他們，是活的！」

  再看仔細一些時，連見慣了不少世面，經歷了許多大場面的伊凜，也不禁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所有神崎市市民，被一根根觸手貫穿，可他們的眼珠子，竟都在滴溜溜地轉動。他們的皮膚，被浸泡得起了一層層皺褶，泡得發白，甚至有些人的四肢，臉皮，肚皮，胸口，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腐爛，粉嫩的腸子，綠色的膽汁，由一根視神經與大腦相連卻飄出了眼眶外的眼球……

  無論他們看起來多麼悽慘，多麼像一具屍體，可他們都是活的！

  他們仍在呼吸！

  他們的眼球，仍在轉動！

  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像是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

  他們全是活的！

  可他們卻以這種可憐及可怖的姿態，活在這裡，活在觸手上，像是一具具釘在了架子上的人偶！

  所有「人」，當伊凜從他們身邊飄過的瞬間，那轉動的眼球劇烈抖動，眼神里傳遞出一種求救的情緒。

  他們，

  正在向伊凜求救！

  他們能看見身為「精神態」的伊凜！

  他們在求救！

  伊凜從一具具「人」的身邊飄過。

  一根根觸手，如同黑暗森林，高低錯落。

  往前望去，一眼看不到盡頭。

  無邊的黑暗籠罩一切。

  絕望，無聲的哀嚎，成為了眼下這深邃湖水裡，唯一的主旋律。

  「那是……！」

  伊凜順著他們身上的觸手，延伸的方向觀察，發現了更可怕的事情。

  原來啊，

  他們身上的觸手，不過是一根根分支。

  那些分支，由更粗的觸手分出。

  而更粗的觸手，卻由由更更粗的觸手分出。

  那些觸手，就像是一棵大樹的根，層層分支，最後將一個個人串在了末端，吸收著他們的養分。

  眼前的場景，已經超出了「正經人」所能想像的極限。

  無法想像，到底是何等存在，造就了眼下這種堪稱屠宰場般的景色。

  伊凜耳邊，仍迴蕩著細細碎碎的低語。

  他已無法分辨出，這些低語，是由多少人的聲音組成。

  一千？

  一萬？

  十萬？

  百萬？

  觸手分支的末端在深處匯聚。

  在一切的盡頭，是一片猶如深淵般的黑影。

  綠光閃現。

  伊凜抬起頭。

  在不遠處，他開始看見了熟悉的人臉。

  有不少，是在剛才，他親手崩死的人。

  對了，還有那甄賢惠。

  死去的使徒，也被串在了這裡！

  原來他們在這裡！

  「小舞！」

  在一片密密麻麻的觸手中。

  伊凜發現了織田舞的身影。

  織田舞斷了左臂，脖子被擰斷，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原來在這裡他是能說話的。

  在吐出泡泡的同時，伊凜清晰聽見自己的聲音傳了出去。

  織田舞同樣，被一根觸手，歪歪扭扭地穿過，腹腔，大腿，腦袋。

  若在其他地方，活人被折騰成這樣，絕對是死定了。

  可當伊凜在黑水裡大喊織田舞的名字時，伊凜分明看見，織田舞被扭成了奇怪姿勢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

  她那被觸手死死釘住的右手，正一點點，一寸寸，一厘米一厘米地移動。

  雖然幅度很小，但伊凜可以肯定，織田舞在努力地想要做出某個動作。她可能是聽見了伊凜的聲音，想要傳達出某種意思。

  終於。

  就在伊凜即將從織田舞不遠處飄過時，她那手臂終於艱難挪動了微小的幅度。

  可這微小的幅度，對她來說，卻像是無法逾越的溝壑。

  ——織田舞想握住自己的刀。只是沒成功。

  她連脖子都斷了，連頭都抬不起來。

  可她的倔強與戰意，卻透過這個簡單也困難的動作，傳達到了。

  在這裡，織田舞詭異地活著，卻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伊凜深深吸了一口冰水。

  透心涼！

  織田舞最終放棄了握刀的動作。

  她用力擺了擺手指。

  很用力，很用力，很用力。

  一開始伊凜不知道織田舞擺手指是什麼意思。

  可忽然間。

  伊凜回想起，織田舞當時一往無前，一人一刀，衝進那顆黑球之前，揮舞斷臂的動作。與她現在擺動手指的動作呼應，伊凜瞬間明白了什麼。

  「真不愧是你啊。」

  伊凜揉了揉眼睛。

  水太大了，全進眼睛裡了。

  伊凜最終還是從織田舞身邊經過。

  他知道，這裡不是終點。

  在那層層分支的觸手盡頭，是一片無邊的陰影。

  「原來如此。」

  那些觸手的根源，匯聚成一隻猶如章魚般的可怕觸手怪。這觸手怪盤踞在這片浩瀚的黑水裡，那一顆顆猶如星體般閃爍的綠光，仿佛是「它」的眼睛。

  一顆顆綠光，一顆顆眼球，在黑暗深淵盡頭，凝視著這個空間裡，唯一會動的存在……伊凜。

  在「屠宰場」的盡頭。

  居然是，

  伽倻琴美。

  不，應該說，果然是伽倻琴美。

  伊凜目光一凝，其實他驚訝的並不是伽倻琴美的出現，而是……上百個伽倻琴美的出現。

  一位位長得一模一樣的伽倻琴美，被一根根觸手貫穿，整整齊齊地排成了一排。

  每一位伽倻琴美，都被串成了不同的姿勢，有的趴著，有的跪著，有的扭著，有的蹲著，有的坐著，有的岔著。

  總之，她們全是伽倻琴美。

  可憐的伽倻琴美。

  這裡，就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伊凜抬起頭。

  與此同時。

  所有的伽倻琴美，同時睜開了眼睛，一模一樣的哀怨目光，向伊凜望來。

  「凜君，救救我！」

  每一位伽倻琴美口中，說出了同一句話。

  嗡嗡嗡……

  那一句句話，傳到伊凜耳邊時，卻成了如同魔咒般的夢囈。

  「噗通！」

  伊凜仿佛掉進了水裡。

  他在墜落。

  明明他已經泡在了水裡。

  可卻仍在墜落。

  一根根觸手，從無限遠的地方，向伊凜洶湧襲來。

  草了！

  伊凜終於看清楚了。

  原來不是「像」，那一顆顆綠光，原來真的是眼睛！

  密密麻麻的眼睛，在深淵中，睜開了眼。

  這片黑暗的深淵，這片陰影，原來都是「它」的身體！

  伊凜，

  飛速下墜。

  他正在往絕望的深淵中，沉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