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馬大師

  11月15日。

  蜀漢省，梨台市，梁城縣。

  這是一座與時代脫節的小城市。

  新蓋的高樓與老舊的磚房交錯林立，走在路上，似是從穿梭在兩個世紀中，給人一種時空錯落的感覺。

  伊凜、李二胖、蘇小素、汪天帝走在路上。

  吸引了不少目光。

  畢竟這個組合，回頭率十分高。

  先不說一條毛髮雪白, 時不時流露出風騷表情的狗子。

  光是李二胖與蘇小素這對身型形成強烈反差的夫婦，便已足夠吸引眼球。

  伊凜鬱悶地埋頭趕路。

  沒想到最後還是沒甩掉這麻煩的傢伙，讓小胖子粘了上來。

  李二胖好奇地打量著小城市的光景，邊走著，終於忍不住問：「話說你沒事跑來這種小旮旯里做什麼？」

  「旅遊啊。」

  伊凜說。

  「旅遊？」李二胖努力瞪大眼睛。

  可惜沒成功。

  「不然呢？」

  「老子特麼信你個鬼喲。」

  「愛信不信。」

  伊凜懶的與小胖子鬥嘴。

  蘇小素背著厚重的行囊，默默跟在伊凜與李二胖身後。

  伊凜在路上也曾隨口問起, 為什麼蘇小素要將行李背在身後。

  蘇小素理由很簡單。

  有一部分超出「閾值」的行李塞不進儲物空間裡。

  況且這點重量，完全比不上她平日鍛鍊身體時的負重，倒也無所謂。

  「其實嘛, 」

  伊凜忽然眯著眼睛，微微一笑，對夫婦二人說：「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民風淳樸，生活節奏適宜，這可是旅遊度假渡蜜月的好地方。」

  蘇小素聞言，眼睛一亮，點點頭。

  聽起來，有道理吖！

  畢竟他們從小在大城市裡長大，小城市的風光，無論對小胖子還是蘇小素而言都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人嘛, 總得想方設法找點新鮮玩意兒。

  否則，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李二胖撇撇嘴, 對此不置可否。

  伊凜去哪裡，他也不在意。

  只要能逃出華亭市，將婚期儘量往後拖延，便已經達到小胖子的目的。

  哼哼哼。

  為了夢想，胖爺可以不擇手段，忍汝負重！

  一個字：忍！

  老爹，你太小看你兒子的決心了！

  「所以。」伊凜見二人沒有任何意見，便繼續說：「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分開行動。」

  李二胖一聽。

  不對勁。

  這分明是想找個理由甩開他們呢？

  天真。

  沒門！

  小胖子冷冷一笑：「活呢？」

  「什麼活？」

  「特異組的活啊！老趙說了，跟你出來，是來辦事的。」

  伊凜無語：「那姓趙的到底是怎麼跟你說的？」

  「咳咳，想歷練，跟著伊凜那小子總沒錯，反正他倒霉，去哪裡都能碰上事兒。他原話是這麼說的。」

  伊凜：「……，滾。」

  李二胖：「？」

  也不知小胖子是真的想整點活，又或者是單純為了逃婚，似乎是鐵了心要死皮賴臉跟著。伊凜無論用什麼理由，李二胖打死都不肯離開。

  伊凜沒辦法。

  他只能悄悄給蘇小素髮了一條私聊。

  蘇小素瞬間懂了。

  她二話不說，提著小胖子的衣領，將他拖走。

  「臥槽！年輕人，你不講道理！說好的共進退呢！咱們還能不能當好朋友了？」

  伊凜忽然想起李長歌別墅中的動靜, 猶豫片刻, 決定善意提醒：「這，你們悠著點。」

  蘇小素：「？」

  李二胖：「？？？」

  伊凜：「一般的地方經不起你們折騰。」

  李二胖聞言一愣，瞬間怒了：「我折騰你妹啊！」

  蘇小素卻臉一紅，甜美的聲音嚶嚶說：「好。」

  啊這？

  等等。

  我，我，胖爺我還沒答應啊啊啊啊啊啊！

  「不——」

  李二胖被蘇小素拖走，遠遠傳來李二胖的哀嚎聲。

  不知為何，李二胖最後那個悽厲的聲音，總讓伊凜腦子裡迴蕩著一首古怪的BGM。

  雪什麼花什麼飄的。

  搖搖頭，將幸福的小胖子甩開後，伊凜終於自由了，也能開始忙自己的事情。

  他回憶著莫莉為他整理出來的名單。

  伊凜這次離開首都，總結來說只有兩個目的。

  親眼確認「名單」上列舉的這些人物的過往，親眼見證他們的過去。

  其中甚至還有未來的八影。

  當然，未來的八影已去了二，剩下六人。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這個世界，是否出了什麼毛病。

  至於第二個目的，更為明確。

  伊凜如今已經能用「肉眼」分辨那玄奧的「怨氣」，無論大小粗細，無論品質好壞，都能夠成為【怨】升級的口糧，生冷不忌。

  最起碼，將目前進度條堆滿，看是否會出現什麼全新的變化。

  【怨】的神秘，超乎伊凜想像。

  說不定還有驚喜。

  一小時後。

  伊凜來到了梁城縣市中心地帶。

  期間，李二胖接連不斷地發來一句句牢騷，為了耳根清淨，也為了胸口不再震動，伊凜果斷將其設置成「勿擾模式」，讓小胖子安心與素姐交流感情再說。

  李市長不也說了，讓他好好照顧他家兒子和兒媳婦。伊凜可是十分機智，讓他們二人獨自相處，照顧得明明白白。

  梁城縣某些建築，仍處於要拆不拆的膠著狀態。

  那些樓盤，牆漆剝落，隱隱透出滄桑的氣息。

  與凌依依長大的夷武縣有些類似，四周還蹦躂著四輪結構的汽車。

  「選在紮根這種城市，果然像他的風格。」

  星隕夜後，世界上已經不存在衛星導航這玩意兒。

  不過電子地圖倒是有。

  伊凜快速下載了一份梁城縣最新的地圖，然後循著地址，悄悄地來到了一棟建築前。

  這裡有一排老舊的商鋪。

  服裝、地攤、小食店、珠寶，應有盡有。

  偶有穿著各色秋裝的男女，瑟瑟秋風中，縮著脖子，在這條街道上閒逛。

  網購發達後，實體店的生意，不好做。

  但總有那麼一小撮人，偶爾也會出來享受現場購物的快感，畢竟感覺不同。

  在伊凜面前，是一間生意冷淡的火鍋店。

  名字叫做「火鍋狗雄」。

  汪天帝看見「狗」字的瞬間，眯著眼睛，散發出一絲絲殺意。

  ——十分不爽。

  狗辣麼可愛，是用來打火鍋的麼？

  明明是用來保護用來疼愛用來抱抱的好不？

  狗子雖然不說，但它似乎用這麼一種肢體表情語言，散發著無聲的抗議。

  伊凜面無表情地踢了汪天帝一腳。

  示意它裝得更像狗一些，別露出狗腿來。

  一人一狗走近幾步，一股濃濃的辣椒味，混著各種亂七八糟的香料味，撲面而來。

  鋪子沒有客人，一個客人也沒有。

  昏暗的燈光下，時不時有幾隻蒼蠅在撲騰著翅膀，嗡嗡嗡地，十分嘚瑟。

  在門旁，張貼著一張招工啟事。

  「招工？」

  伊凜想了想，隨手將招工啟事撕了下來，走進店裡。

  一個油膩膩的捲毛大叔，趴在其中一張桌上打瞌睡。

  有幾隻蒼蠅在他腦殼上方盤旋不止。

  伊凜走進店裡後，捲毛大叔猛地抬起頭，睡眼惺忪地看向伊凜，眼角擠出了刀刻般的魚尾紋。

  「這——」

  伊凜剛來得及說出一個字。

  捲毛大叔噌地一下彈了起來。

  他連忙擠出一個笑臉，露出兩排整齊的大黃牙。

  「嘿嘿嘿，這位小哥，吃火鍋？咱們這店裡，麻辣火鍋可是招牌，上百年傳承下來的經典手藝，秘方絕不外傳，這股正宗麻辣味，可是你在外頭打死也吃不著的喲！」

  黃牙捲毛見難得有客人上門，嘴裡麻溜地說出一串像是演練了千百遍的台詞來，語速極快。

  「我……」

  黃牙捲毛低頭一看，伊凜腳邊還有一條冷冷笑著的狗子。

  他雖然有些納悶，這條狗子表情為何如此傳神，忽閃忽閃的狗眼裡帶著幾分不屑……但他也沒在意太多，連忙補充：「放心，咱這家店，可沒有什麼寵物不得入內的破規矩，來人，上雅座！啊呸，沒人了……你稍等哈！」

  伊凜見黃牙捲毛似乎真的準備鑽進裡屋，要給汪天帝上個雅座，連忙說：「我是來應聘的。」

  「應聘？」

  「嗯，應聘。」

  伊凜一邊說著，將剛撕下來的招工啟事亮了出來。

  黃牙捲毛一看那張揉成了一坨，又重新被攤開的破紙，眼珠子一瞪。

  「臥槽？你撕下來做什麼？」

  「你不是只招一個人嗎？」

  黃牙捲毛哭笑不得：「可我也還沒答應招你啊。」

  「你這要求也不高。」

  「可老子看臉。」

  「所以我應該可以。」伊凜指著自己的臉。

  「……」黃牙捲毛沉默片刻，上下將伊凜打量一番，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緩緩說：「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老闆好眼光。」伊凜默默地拍了一個馬屁。

  「那必須。做飲食行業，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察言觀色，嘿嘿嘿。」黃牙捲毛語氣一頓，又說：「6000一個月，包吃不包住，包住的話每個月扣1500，加班沒加班工資，沒有五險一金，工資月結，或者下下月結。每天工時我說了算，本老闆需要你的時候，無條件加班，不准有怨言。」

  伊凜一愣。

  指著招工啟事：「可上面不是說7000一個月麼？」

  黃牙捲毛冷冷一笑：「右下角，你再仔細看。」

  伊凜聞言，連忙將那張皺巴巴的招工啟事再捋平些。

  果然。

  在右下角有一行極小的字，小到幾乎難以察覺。

  ——【最終解釋權歸馬大師所有。】

  「懂了？」

  「恕我直言。」

  「嗯？」

  「難怪你這裡生意看起來……」

  「這是我的事，愛干不干。」

  「這馬大師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嘿嘿。」黃牙捲毛摸出一根煙，見伊凜問出這個問題，眼神反倒柔和不少，吞雲吐霧，指著自己的臉。

  「馬大師？」

  「姓馬，名大師。有問題？」

  「馬老闆好。」

  「別，我還沒答應招你。」馬老闆吧嗒吧嗒抽著廉價煙，朦朧的煙霧將他掩埋。

  在煙霧中，馬老闆盯著伊凜嘿嘿直笑：「你先說說你為什麼找上門來？你看起來，可不至於落魄到要從大城市裡跑來這種小地方，躲在這種破火鍋店裡打工的人啊。」

  這話說完。

  汪天帝默默地甩了一下狗尾巴。

  似乎一言不合，它便會直接撲上去，將這可惡的大黃牙一爪子拍碎。

  氣氛，陡然凝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