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少爺

  同時。

  於閻浮洲內。

  三千蓮台上。

  當小無上佛煞有其事地說出「補天」二字時。

  所有人仿佛在聽神話故事。

  「補天……？」

  「如何補？」

  「這是何等地……」

  又開始有竊竊私語的聲音。

  若是他們在打鬥地主，小無上佛的話語，就像是他之前丟出了一個王炸，正常來說接下來就是四條二，可沒想到，再往後，他還有王炸。

  小無上佛微笑著, 手掌一反。

  在他那白皙的掌心間，靜靜躺著一顆血紅色的石頭。

  不，說是石頭，又有些不對勁。

  那顆「石頭」在小無上佛的掌心中，宛若液體般，正在緩緩流動。

  似固體，又似液體。

  血紅色的石頭, 在各色寶光映照下，折射出血色斑斕，在小無上佛那聖潔的面容上，映出了一片血色霞光。

  「這十年間，小僧嘔心瀝血，終於成功煉製出『補天石』。只要補天石足夠多，再經諸位全力催動，便可造出一片天幕，將九重天上的破口修復。」

  聞言，不少修士神情大喜。

  原來真有方法！

  他們一開始是疑慮、覺得荒謬，但當小無上佛一個個王炸丟出，最後將一顆奇異的石頭攤在手心時，大多數心有疑慮的人，都選擇了相信。

  因為，靈氣枯竭是眾所周知的事。

  沒有靈氣，鍊氣士便無法修煉, 無法長壽，更別談長生不死、逍遙天地、暢遊人世間。

  這百年間，他們不少人親眼目睹了, 曾經能移山填海的修士, 抵達大限，壽終老死。

  老死！

  這是一位鍊氣士，最為憋屈的死法。沒有之一。

  「補天石？」夏如雪盯著那顆石頭，她總覺得，那顆石頭宛若血液般流動的瑰麗光澤，讓她心裡很不舒服：「這是如何煉製出來的？」

  她直接問了。

  「如何煉製補天石，這是我門最大的秘密，恕小僧藏拙，因種種因緣，無法向諸位合盤托出。只是小僧可名言，僅憑這點『補天石』，要將九重天上的破洞修復，遠遠不夠。」

  有人問：「那該如何？」

  小無上佛微微一笑：「這便是小僧將諸位尋來的原因，要想補天，就必須去一個地方。」

  小無上佛說著，反手將那顆血色補天石收起，十指連彈, 在他面前, 一片光影幻象憑空出現。

  光影中，是一片雪白浩瀚的地域, 在那裡，終年積雪，萬載不融。

  不少人在看見幻象真容時，臉色皆是一變。

  小無上佛笑道：「北俱蘆洲。」

  ……

  ……

  守在港口裡的僧侶，死的死，昏的昏，終於解決完畢。

  除去牛油外，一百六十四隻都市妖，竟死傷三分之一，不少妖族躺在原地哀嚎痛叫。

  整個過程，伊凜除了偶爾搭把手之外，並沒有直接參與其中。

  他不知為何，看著人族與妖族的殺戮，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雙方廝殺到最後，到了最後，無論是誰，臉上的神情都沒有任何區別。

  都是那麼猙獰，眼裡填滿了仇恨。

  人恨妖，妖恨人。

  伊凜這一世，仿佛夾在了妖與人的夾縫中。

  來自北俱蘆洲的牛油、狗哥、渺渺、菊兒，妖力澎湃，戰鬥力非常強，幾乎Carry了全場。

  殺完後，渺渺舔著滴血的爪子，仍有幾分意猶未盡。

  「少爺……」

  就在伊凜靜默時。

  他忽然聽見了一個虛弱的聲音。

  「你們……剛才叫我什麼？」

  伊凜訝然回頭，看著渺渺與菊兒。

  渺渺與菊兒臉色一懵，異口同聲道：「我們……還沒來得及叫啊！」

  不是菊兒和渺渺在叫？

  那是誰？

  伊凜立即沉下心，側耳傾聽。

  但那個聲音，只是曇花一現，在那一聲「少爺」後，不再傳出第二聲。

  格林好心提醒：「理。」

  「細說。」

  「人類真是愚蠢的生物。」性感格林鄙視地翻了翻白眼，見伊凜仍一臉懵逼的表情，只能在線解說：「個體與個體間的聯繫，個體與世界的聯繫，這些聯繫，就像蜘蛛網一樣，構成了無所不在的『理』。」

  「現在的你，應該能隱約察覺到一些了。」

  伊凜無語：「再細點？」

  「算了。」格林伸出翅膀，飄到伊凜面前，在伊凜額前輕輕一戳。

  「啵~」

  在格林伸爪戳到伊凜額頭的瞬間，在這一剎，伊凜感覺腦子裡傳出「啵」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捅破了。

  眼前，豁然開朗。

  一道道淡薄的光紋，如蜘蛛網般，縱橫交錯，複雜難明，填滿了伊凜的視野。

  伊凜詫異地看著眼前光景，循著一條條光線望去，他發現這些「光線」，無所不在，無處不往。

  他的手腳，他的四肢，他的軀體，分出了一根根光線，在他身邊交纏後，最後於不遠處消失。

  有的光線，分別連接到渺渺、菊兒、牛油、狗哥的身上。

  他發現，和他相處越久、關係越深的人，兩者間連接的光線就越多。

  伊凜眯著眼睛，注視著那些光線，再往細看，這些光線中流光氤氳，似乎是由「1」和「0」兩個最為原始的二進位代碼組成。

  「理？」

  伊凜感覺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

  格林捅破了一層膜，但在伊凜的腦海中，似乎還有另一層膜。

  但不要緊，格林為伊凜打開了新的視野，伊凜即便不能完全明白，但起碼能夠「看見」了。

  在沉默中，伊凜伸手，常識去觸碰這些「理」，卻毫無意外地發現，他的手如觸碰空氣般，徑直從一道道光線中穿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或者是改變熱呢和軌跡。

  他大約明白了一點。

  他自身的「理」，已經深深和這個世界連接在一起。

  他似乎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有一部分理，跨越空間，連接到其他地方。

  他注意到有一束特別粗、特別密集的「理」，在不遠處的扭曲中，隱匿消失，不知通往何處。

  「你的身體是碰不到的，用精神態倒是可以試試。」

  格林又好心提醒，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竊笑。

  「好！」

  伊凜仿佛是學會了新奇的玩具，沒有猶豫，一掌拍向自己胸口，精神態出竅。

  精神態下，再去觸碰那些光線，他眼前在心念電轉間，出現了許多短暫的記憶片段。

  這些記憶片段，讓伊凜終於恍然大悟。

  那一束最粗、最密集的「理」，所通往的方向，是夏小蠻！

  這是他與夏小蠻之間的聯繫。

  可怎麼會那麼粗呢？

  不應該那麼粗啊！

  伊凜納悶著，精神態的手掌鬆開了那一束粗「理」，暫且沒有理會。

  他一根根「理」去觸碰，嘗試尋找剛才聽見的「少爺」是來自何處。

  在一束束「理」中，伊凜看見了劍南春，看見了黑白二羊，看見了不少昔日的熟人。

  甚至，他還找到了自己與老辰的聯繫。

  以後找人倒是方便了。

  終於，

  在一次次嘗試中，伊凜觸碰到一根光芒微弱的「理」。

  在觸碰到那束「理」的瞬間，伊凜眼前一花，如走馬燈般凌亂的片段浮在眼前。

  那是一隻無憂無慮的小白虎，

  她眼巴巴地看著篝火上的燒烤串，

  她吃得飽飽的，趴在一位少年的肚皮上，

  她成為了大乾王朝的護國聖獸，

  她與一位白髮女子，每年七月七，在一座無字碑前，靜默垂淚，

  畫面一轉，

  小白虎在與一群和尚爭鬥，

  無數法器落下，白虎發出了痛苦的吼聲，

  她被關在了一個漆黑的房間裡，困在一個堅固的玻璃器皿中，

  一根根鋼針扎在白虎的四肢，滾燙的血液順著管路，流出玻璃器皿，

  白虎在哭，在垂淚，在呼喊。

  「嗚嗚嗚……」

  「小蠻少夫人……」

  「林一……少爺……」

  「楚楚……好痛。」

  「真的好想吃少爺的烤肉啊。」

  ……

  不知過了多久。

  精神態的很久，在外界只是一瞬。

  將無數的記憶壓縮成一瞬，在那瞬間，伊凜仿佛遭到了一個榔錘，往腦門上來了一發痛擊。

  再睜開眼時，伊凜那平靜的眸子裡，已滿是怒火。

  「呼……」

  雙眸一閉一睜，伊凜又平靜下來。

  可正所謂物極必反，極致的憤怒之後，便是徹底的平靜。

  伊凜，將誅仙槍拔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