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陰雨天

  天還沒亮,早晨的露水已經開始凝結、滴落在方羽的頭髮上,濕潤的露水順著他烏黑髮亮的長髮向下滑動,最後滑落到懷中的女孩臉上。

  睡得很淺的咎兒一下子就被臉上水潤的觸感驚醒,她正夢到精彩的時刻,身著華麗、純潔的白無垢,挽著手臂與方羽一起走進愛的殿堂,正要到了關鍵的時刻,即將要在眾人的掌聲和祝福下相擁、親吻,她都開始閉眼噘嘴的準備好一切了,突然感受到額頭一濕潤,什麼嘛?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怎麼著也應該是親嘴吧!

  為什麼是額頭啊,混蛋!

  於是咎兒蹭的一下就自就驚醒了,像是做了噩夢似的,睜開眼正好看到方羽用幽靜無波的眸子注視著她,她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原來自己從昨晚開始就是在方羽的懷裡睡著的!

  這就是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所以一定不是她的大腦過分運轉都要產生幻覺的原因!

  「啊諾,七實一直都沒有睡嗎?難道是害怕一閉上眼就看不到人家了~」咎兒覺得自己的臉色有點發燙,不知道會不會被方羽看到泛紅,於是趕緊說道,「所以一晚上都沒有閉上眼,看著人家的睡顏,看了一整晚吧~還真是貪心啊~」

  說著,咎兒調皮的還伸出一隻手想要撫摸他蒼白柔弱的臉龐,做出很強勢的舉動。

  「既然你醒了,那就不用我抱了吧。」方羽說完,很不給面子的鬆開有些僵硬的手臂,讓咎兒的柔軟的屁股直接接觸到冰涼堅硬的地面,連華麗絢爛的十二單衣,也被沾上了一層塵土。

  「啊!!你這個傢伙是木頭做的嗎?還有沒有良心了,竟然把美少女就這樣粗暴的仍在地上不管!下次再也不給你抱了哦!」

  咎兒揮舞著小拳頭,屁股仍坐在地上,一點也不在意衣服弄髒了,甚至還在地上打起了滾來,像一個童心未泯的小女孩一樣——幼稚。

  「求之不得,」方羽站起身來,踢腿、向後躺伸腰、展開手臂,全方位的活動開僵硬的身體,一夜的時間裡,為了讓咎兒睡得安穩,他可是連一絲一毫的顫動都沒有,也就是說他的身體僵硬的擺出一個動作擺了一晚上,真是一種讓人難受的折磨啊,就算懷裡睡著的是一個體態嬌小輕柔的美少女也一樣是一種折磨,「而且,再不把它收好,太陽可就是要出來了。」

  太陽出來了,也就意味著一旁的日和號有要開始運作了,這次運作可是要持續一整個白天啊。

  「你也不想再來一次吧。」

  方羽活動著脖子,回頭看著身後拍拍屁股上的灰,自己站起來的咎兒。

  「嘖——」

  咎兒別開臉來,雙手叉腰發出一聲不淑女的咂嘴。

  「之所以認為它的能源來自於太陽是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我很久以前就聽隱秘班說過這個會斬殺每一個靠近之人的人偶的傳說,當時我就在想,會不會是它給自己擰發條呢,但是要持續幾百年的時間裡只是憑藉發條的機括運作實在是太不保險了,在擰發條的時間裡會空出一個空檔,而這個空檔就是弱點——所以四季崎記紀所設定的能源一定另有玄機~」

  方羽一面聽著身後咎兒小姐的講堂,一面蹲下仔細的觀摩日和號的外形,他要把日和號的外裝,也就是四條腿四條手臂都拆卸下來,不僅是為了安全,也是為了運輸方便。

  「所以啊……」

  咎兒還在講述著她的思考成果,但是方羽已經沒有聽下去的心了,他被躺在地上的人偶的臉給吸引住了,不準確的說是眼睛,「啊……」。

  「怎麼了?」

  「不沒什麼,看來今天是個陰雨天呢。」

  方羽看著人偶的眼珠處,濕潤的水滴,原來他剛才錯看成了它的淚水啊,今天的陽光之所以出來的晚,就是因為有大片的烏雲遮擋住了吧。

  「嘩、嘩、嘩嘩嘩——」

  天上的雨水說下就下,原本只是一滴一滴的向下滴落,不一會就開始傾盆而下,密集的雨水一下子就連成了雨幕,「看來今天它是沒機會曬太陽了。」

  方羽把人偶拖拽到大樹下避雨,雖然還是有雨水滴落在頭上,但是總算比站在大樹外要好。

  數百年的守護時光、數百年的守護任務,終於要在今天,在此時完結了嗎?所以這是上天在為你而流下感動了淚?方羽的腦袋胡思亂想著,也許是陰雨天實在是令人有太多的遐想,不管是平日裡的還是很久以前的事都能一股腦的往外冒。

  「哇哦~與外觀不同,還真是輕呢。」

  咎兒把等人高的人偶抱起,在手中顛了顛,如實的說道,連她那種窗戶紙一般的體質都能輕鬆抬起,那一定是非常的輕了。

  「畢竟還有著空中作戰的功能呢,雖然還沒有施展出來就是了。」

  方羽接過日和號,「按人偶殺法的命名方式來說的話,現在就是『無風』狀態了吧。」

  「是啊,現在來看,它還是很可愛的,那個刀匠喜歡的人就是這個樣子啊……」咎兒看著人偶的描眉畫目,感性的說道,「一想到要把它拆了還真是有點,可惜呢。」

  她的手指把玩著自己肩上頭髮,讓長長的秀髮一圈一圈的纏繞在指間,「感覺它有點可憐。」

  「它是人偶,也是刀,還是四季崎記紀的人性的體現,這麼富有意義的一把刀。對它產生感情也不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

  方羽依靠在大樹上,安安靜靜的感受著陰雨中、大樹下,沙沙聲和滴答聲的奏樂,微涼的風夾雜著細雨透過他頸脖的縫隙,鑽進他的衣領里。

  「東風換來梅花香,無主不能忘春來。」身旁的咎兒用她白皙小巧的玉手輕撫日和號的臉,唱著拾遺和歌集的詩句。

  主人死了,製造者死了,數百年來孤零零的守護著這片荒涼的雜亂廢棄物成堆的平原,就算是一具沒有意識的人偶,說幾句慰勞的話怎樣也不為過。

  她輕輕的合上日和號裝飾的眼睛,將之閉合。

  「雖為敵、仍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