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美麗公主

  約兩百多年前,不是21世紀的兩百多年前,是江戶時代向前推挪兩百年。

  在某個已經滅亡,沒有人記得名字的國家裡,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子,在一個富裕貴族家庭里,作為獨生女出生了。

  她有著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絕世美貌,甚至發展到這個國家,幾乎所有人的家裡都掛著她的肖像畫的驚人地步。

  她有著一頭柔順光滑的金髮,小小的腦袋和大大的眼睛,鮮紅色的嘴唇,纖細的脖子,晶瑩剔透的肌膚,白玉般的手指,婀娜的纖細腰肢位於高處,一直延伸到長長的雙足構成美妙的流線型身姿。

  不管男女老少或是貧富貴賤,所有人都被她的美麗征服,甚至連國王都不例外,親自賜予了她「美麗公主」的稱號!

  因為聽說她的傳聞,打算親眼見她一面的國民在她居住的城堡前排起了長蛇般的隊伍,每一個見到「美麗公主」那遠遠超出期待的無與倫比美貌的國民忍不住紛紛向她獻禮。

  每天每夜,她的城堡前堆起了一座座禮物砌成的小山。

  然而不管收到什麼樣的禮物,公主殿下都沒有露出高興的笑容。她總是滿臉憂鬱的看著城堡外一眾禮物山,因為即使略帶憂愁的表情看起來也是那樣美麗,所以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她並不快樂。

  有時,她會獨自坐在城堡里發著牢騷,「誰也沒有在關注我。」

  「人們總是在說我很美麗很美麗,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說了,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那些人簡直是一無所知,他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

  所有的人都被她的美麗征服,對她讚不絕口,甚至為了見她一面而不惜放下其他的一切。但是他們關注的也只是她的外表,對於她的內心世界、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也不打算去了解。

  「美麗」這個詞總是環繞在她的耳畔,人們看到她的感想總是「美麗」,做了好事,做了壞事,成功了,失敗了,做出一切的行為得到的評價全都是「美麗」,不管是在睡覺的時候還是醒著的時候永遠都是「美麗」。

  「美麗公主」的稱號名副其實。

  但是本人卻很憂鬱,甚至,對這個稱號感到厭倦,這樣的美麗不就是一種魔性嗎。

  「這樣的話,我的意志不就等於可有可無了嗎?我可不是我外表的奴隸耶。這種存粹是與生俱來出於偶然的美麗,只會給我帶來煩惱。我不希望別人只看到我的外表,我還想他們關注我的內心世界啊。」

  被她這種不陶醉於自己美貌的高潔志向所感動的,是一個自古以來就居住在這個國家裡的魔女婆婆,魔女婆婆本來是懷著看熱鬧的心態,潛入城堡,但最後還是決定為公主殿下實現這個願望。

  「美麗公主,我把你的美貌變成任何人都看不見的透明色,取而代之的是,我會把你的心變成周圍人都能看見的狀態。從今以後,一切的造化都要看你的內心了哦。」

  魔女婆婆揮舞著魔法杖,詠唱出咒語,原本晶瑩剔透的公主殿下的肌膚就真的變成了透明的。

  去掉了外表的美麗後,公主殿下所展現出的內心美麗更是無與倫比。至今一直都被掩藏在華麗外表下的人格、氣質,在魔女婆婆魔法的幫助下都變成了可視的存在。儘管她身在城堡,但是那來自內心的美麗光輝卻幾乎照亮了這個國家的每個角落。

  公主殿下的父親目睹了之前一直沒有看到女兒內心的美麗而為自己感到羞恥,於是早晨打完招呼後就從露台跳了下去,以此懲罰自己。

  公主殿下的母親對自己生下擁有如此高潔心靈的女兒感到驕傲,在吃完早餐後就滿臉安詳的離世了。

  音樂家覺得難以用樂曲表達「美麗公主」的溫柔,就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也就是他拉小提琴的那雙手切下來送給公主作為禮物。

  詩人認為難以用詩句來形容「美麗公主」的聰明,也把自己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也就是他吟誦詩句的舌頭割斷,送給公主作禮物。

  藝術家認為難以通過雕像來體現「美麗公主」的勇敢,於是把自己最重要,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也就是用來辨別素材優劣的雙眼挖出來,獻給公主作為禮物。

  國民們把一直珍藏在家裡的公主殿下的肖像畫都扔進火堆燒掉,看到了「美麗公主」高潔的志向,正直無比的心以後,認為之前珍藏的肖像畫不過是一些沒有意義的東西。

  人們紛紛向她獻上自己的生命、孩子的生命、還有孫輩的生命。認為只有這樣才配得上公主殿下美麗的心靈。

  堆砌在城堡的禮物小山完全變成堆砌屍體的小山,沒過多久就已經超過了城堡本身的高度。

  看著城堡前的屍山血海,那些為自己的心靈之美而奉獻出生命的國民們,公主感到無比絕望,為了解除這個魔法立刻去找魔女婆婆。

  找到的時候已經晚了,第一個接觸到公主內心的魔女婆婆早就把自己認為比生命還重要,裝滿長久以來積累至今知識的腦袋獻給了公主殿下,面對魔女婆婆的腦袋,公主殿下不由得失聲痛哭。

  她那誘人愛憐的姿態,還有為別人流淚的美麗心靈,更進一步讓國民們傾倒,爭先恐後的把自己的生命獻上或是把自認為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奉獻給公主,為了安慰公主,他們一個接一個面帶笑容獻出自己的生命,看起來很是幸福。

  因為心靈之美而堆積起的屍山血海的傳聞自然流傳到了本國的首都甚至還有鄰國。

  聞風趕來的軍隊們在近處感受到「美麗公主」的威光後無不消除敵意等一系列惡意,心靈仿佛得到了洗滌,滿懷喜悅的主動變成那屍山的一部分。

  「不行,大家都死了,大家都是為我而死的。可是我卻無法挽救任何一個人,我越是要做些什麼,我越是說些什麼,大家就越是會為我而死。乾脆我自己也去死掉吧。」

  就連公主殿下堅強的內心都一度遭受到陰霾,宛如珍珠般的淚水從她光潔的臉頰上滑落。

  「既然這樣就出去旅行吧。」

  這時候,在她懷中,魔女婆婆的頭顱說話了,被公主殿下流下的眼淚創造出復活的奇蹟!

  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瞬……

  「因為你那幾乎超越了魔性的美麗心靈而死亡的人們,說不定有一天是可以救回來的。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儘量遠離人們。不要跟任何人接近,一個人生活下去,而且也絕對不能停留在同一個地方哦。因為一旦停下來,就絕對會有人接近你,並且為你獻上生命。」

  說完,魔女婆婆又再次斷氣。

  「美麗公主」為了遵守魔女婆婆那猶如詛咒般的忠告,不在讓更多人為自己而死。於是她離開了被鮮血染成鮮紅色的城堡和屍體堆積而成的小山,開始了她沒有終點的旅行。

  不能跟任何人同行,這是孤身一人的逃避之旅。

  而後遊走列國,她的美麗猶如瘟疫一般傳播,走到哪死亡就傳播到哪,光是因為她的美麗就滅亡掉的國家要多少有多少。

  她的美,就仿佛是一種疾病,毀滅了自己的祖國被迫離開祖國的公主,流亡數國後仍然沒有擺脫這種【詛咒】。

  王族、貴族、全體公民,所有人都樂意的向「美麗公主」獻上自己的生命,他們爭先恐後的奉獻出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以求回報她的美麗。

  如果說人類天生對美麗的追求是一種罪孽,那麼公主殿下無疑就是令人類甘願接受死刑判決的法官。

  再然後,她來到吸血鬼尊主蘇伊賽德支配的國家,因為自己的心靈過於美麗,導致整個國家的人民很快就集體滅亡,蘇伊賽德有著【只吃自己所殺】的鐵律,因「美麗公主」而死的國民們無疑不能成為她的口糧,所以,她要忍飢挨餓了。

  出於對「美麗公主」的好奇,蘇伊賽德,這個自殺愛好者,絕死的必死的萬死的吸血鬼,迪斯托比亞·維爾托奧索·蘇伊賽德尊主(DistopiaVirtuoso Suicide Master)懷著激昂的食慾,將「美麗公主」雅賽蘿拉擄到自己的城堡「屍體城」之中。

  蘇伊賽德,一個因為人類的嗟怨和怨恨造就的一隻純種吸血鬼,她那變幻妖怪模式的數量,足以匹敵「美麗公主」所製造的屍山血海里的人數,可想而知她有多強大。

  但是第一次,在「美麗公主」面前遭到了絕壁,一次次的想要吸食她的血液,然後又一次次的被自己的意識所阻止,摘掉自己腦袋,撕裂自己身軀,戳爆自己的雙眼,割斷自己的頸脖,挖出自己的心臟,只要有一絲傷害「美麗公主」的念頭存在,蘇伊賽德就會被自己給幹掉。

  「這次,我又是因為想要吃掉你反而被殺掉了吧?」

  蘇伊賽德握著自己的心臟,以人類啃蘋果般的姿勢咬住自己的心臟,大口大口的咀嚼,汁液飽滿豐碩。之前自己死掉的殘骸她也是這麼處理的,吃掉自己死去的殘肢……

  【殺死了就要吃掉】這個鐵律連對自己也生效。

  「是不死身嗎?原來如此,真的很厲害哦,蘇伊賽德尊主。」

  「能得到你的稱讚實在是榮幸之至啊,雅賽蘿拉公主……」

  就連純種吸血鬼也不由自主的被公主那魔性的美麗所俘虜,衷心讚美道。

  「請您千萬不要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煩惱,蘇伊賽德尊主。因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怪我太美麗了。」

  聽起來像是傲慢的台詞,但是吸血鬼直視公主那顆美麗無瑕的心靈知道,雅賽蘿拉是真的打心底里對吸血鬼多次的死亡而感到愧疚。

  真是想立刻自盡啊,正是這樣美麗的心靈才能讓周圍人為之折服的吧。吸血鬼在心中感嘆。

  「看來我也給這個國家帶來了莫大困擾呢。」

  何止是困擾,是連同整個國家一起滅亡的災難,徹底到連吸血鬼都要因此餓死的地步。

  「我馬上就會離開,請你寬恕我吧,看樣子這個國家好像也沒有我要找的那個人。」亡國的美女說道。

  「……」

  吸血鬼暗自揣測,要找的人?就像童話里說的那樣嗎?為了尋找自己能夠挽救的生命而開始的流浪之旅,到底是哪個倒霉鬼才有幸被「美麗公主」看上。

  倒霉鬼這個說辭也不過是吸血鬼艷羨的酸葡萄說法罷了。

  「還真是夠我行我素的啊。」

  吸血鬼說,「為了尋找你能挽救的某個人,你到底打算製造多少個死人啊?為了拯救你自己一個人,你到底還要消滅多少個國家啊?」

  聽起來吃人喝血的吸血鬼對比「美麗公主」都化身成正義的夥伴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死嗎?」

  美麗公主若無其事的說道,看上去沒有絲毫動搖,就好像聖人一般的耀眼,「只要我死了……只要我主動斷絕自己的性命,我也許是可以得到解脫。但那些不得不自絕性命的人,就無法得到我的幫助了。」

  吸血鬼不禁感到頭疼,該說是扭曲的意志還是頑強的意志呢,【因為痛苦難受而選擇死亡只不過是一種逃避】這樣的思想強烈的富有既視感的在吸血鬼眼前展露。

  真是完美啊,對於弱者來說簡直就像是毒藥,真是不知道她用這樣的思維在各種各樣的國家裡虐殺了多少國民呢。

  稀罕的,吸血鬼竟然因為某個過分美麗的公主而煩惱起人類的生存問題,必須要做出改變,美麗公主的【詛咒】不就是外表的美麗透明化,而內在的美麗過分耀眼嗎?

  那麼只需要王子的親吻解除詛咒或是玷污這份高潔的靈魂,不就能夠讓這份毒藥般的美麗稀釋到無法毒殺人類的地步。

  ……

  吸血鬼不是王子,所以能用的辦法就是玷污高潔的靈魂,在傳說里,吸血鬼本身就是污穢、腐朽的魔物,那麼將美麗公主的收納為眷屬不就能行嗎?

  然後,經過曲折反覆的試驗,蘇伊賽德終於品嘗到了美麗公主的血,享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味蕾盛宴,從此以後,他人的血都是淡薄如水,患上了厭食症,只喝得下公主的血。但是尊主又因為品嘗到了公主的血獲得了龐大的生命力,即使再怎麼不吃不喝都無法死亡……

  「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blade。」

  吸血鬼叫喊著離開的公主,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吸血鬼互相吸血只會有一個被吞噬,無法共路同行)

  「什麼?」

  公主一時間愣住了。

  「kissshot,這就是你的名字。對於為你而死的人,你就像親吻那樣吃掉他們吧。只要得到永遠的生命一直活下去,說不定不久之後還會遇到奇怪的王子殿下呢。」

  「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blade……」

  公主仿佛細細品味似的重複念著點頭說道,「我很喜歡。蘇伊賽德尊主。」

  姬絲秀忒·雅賽蘿拉莉昂·刃下心這個被重新賜予的名字,成為了吸血鬼,過去的自己就死亡了,只留下一個新生的自己。

  不是有些傳說里說過嗎,吸血鬼是沒有靈魂的,也許那個美麗公主的【魂】在她成為kissshot Acerolaorion HeartUnderblade的那一刻就飄蕩到了天國也說不定。

  怪異殺手、怪異之王、怪異中的怪異,金髮金瞳,這些往後姬絲秀忒闖下的偌大名頭,就連蘇伊賽德也有耳聞,那個模仿她的稱號,自己為自己命名的鐵血的熱血的冷血的吸血鬼。

  ……

  兩百年後,從南極冰川隨意一躍,到達一處全新的世界,姬絲秀忒在天空之中遠遠的看到了那個和自己一樣胡來,從萬米高空之上墜落的身影。

  那是一個相貌驚艷的男人,足以和曾經的「美麗公主」相媲美的容顏,但是奇怪的,他似乎能夠自己壓抑住那股魔性的魅力,將之壓縮到千兆億分之一的渺小地步,看著那人奇怪的著裝(21世紀男式校服),奇怪的髮型(21世紀常見的男式短髮),奇怪的頭飾(助眠眼罩)還有奇怪的能夠讀懂自己心靈,知曉自己過去的神秘能力(一口說出她的來歷,並點名她的血親)……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有趣了~而且他的血也很美味的樣子,真想看看他皮膚下,血管里的血液到底是什麼顏色。

  ……

  對如此美麗的自己也太鬆懈了吧!竟然把自己的宮殿當做旅館,隨時走隨時來!可惡的男人,就不能……多待一會嗎。

  ……

  我能夠看的出來,這個我還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內心深處,有著不可捉摸的迷茫,就仿佛夜晚裡星光寂寥的深邃天空,裡面有太多太多不能和人分享的秘密,他就好像一個背負沉重包裹的孤獨旅者,比自己還要孤獨,仿佛獨立於世界之外,大千世界都只是他暫時停留一陣的站台……

  好像要……更深入的了解他……

  雖然總是像富有深遠智慧的思想家一樣和我聊天,仿佛世界上所有的紛雜事物都不會讓他苦惱,他的眼睛就好像廣闊無邊的大海,裡面有太多太多的東西隱藏在暗流涌動的海底,表面上波瀾不驚的平靜海面只是一層偽裝,並不是保護自己,而是為了保護別人不被吞噬。

  ……

  雖然我能夠感覺到,自己越靠近他,就越感覺到危險,但是——這樣的刺激感覺還真是讓人慾罷不能呢~

  ……

  今天向他告知我的名字了,這麼明顯的告白他一定能夠懂吧?

  雖然暫時沒有準確的答覆,但是終究有一線希望不是嗎?

  ……

  在宮殿裡過著懶散悠閒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無聊了就從別處找些雨雲聚集到附近村落上空,那些人類舉辦祭典時自己也可以在一旁觀看,但是,真的有些不適應——沒有那個孤獨的旅者陪在身邊,就連度假都好沒意思。

  ……

  到底什麼時候才有消息呢?聽附近人說,這個國家有【男人都想要名聲遠揚,建功立業】的文化習俗,這麼說,王子殿下是想要給自己打下一座大大的領地然後風風光光來迎娶我嗎?想一想好開心~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附近的村民總有人在失蹤,他們找來詢問我,我也無法給出答覆,偷偷去附近找過,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仿佛人家蒸發了一樣。嘛,也許是自己偷偷去哪裡玩,不想要在供奉我這個神靈了吧,一群見利忘義的傢伙。

  ……

  今天在一個村子裡發現了那個男人的畫像~拿劍的樣子帥呆了~劍魔?外號嗎,為什麼不是姓名!

  ……

  啊啊,又做出不小的事情來了,懸賞金額越來越高了呢,連我都有些心動了~嘻嘻,開玩笑。

  ……

  去江戶了嗎?聽說那裡是整座島嶼上最繁華鼎盛的城市,人口多達百萬……有機會去看看,和他一起。

  ……

  名為浮世繪的畫冊真是太好看了,看來人類還是有存在的必要的嘛,他的故事原來這麼精彩,斬殺怪異的姿勢真是帥呢。

  ……

  附近村落里失蹤的村民是不是太多了?他們都仿佛不辭而別,住宅中卻什麼東西都沒有帶走……今天去了周圍的所有村落,發現全部空空如也,連牲畜都沒有一隻,感覺有點詭異恐怖,不想待在這裡了。

  ……

  今天江戶傳來消息,劍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