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一陣巨大的聲響響徹天際,那是尾張城內最宏偉高大的建築倒塌所造成的巨響。
「那裡……」
「天守閣……崩塌了……」
「是幻覺嗎?還是要發生地震了?」
「快跑啊!!!逃出尾張!」
「尾張已經被毀掉了!」
「就連將軍也死在裡面了吧?!」
「幕府……幕府還有存在的可能嗎?」
「這個天下,又要發生大亂了!不知道何處才是……」
「日之本,要完了嗎?這是天照大神的懲罰嗎!!!到底要怎麼辦啊——」
「叛逆、叛逆打倒了幕府!叛逆打倒了幕府!」
「閉嘴!蠢貨!統治者也要更替了!時代在變化!家鳴家當年還不是靠叛亂起家!你是想掉腦袋嗎?還是被大卸八塊!」
街道上,尾張城內,只要是還活著的人都聽到了那聲響徹雲霄的巨響和巨響前一刻那聲奇怪的「切利哦」口癖。
傳遍了八百八十町,有的人還認為那是天罰前的啟示,畢竟怎麼想光憑人力無論如何也無法推翻那座[史上最高建築]吧?
在後來的歷史中也特地的濃墨一筆勾勒出那一聲激昂的叫喊,「切利哦」也漸漸成了本土詞彙的一句語氣詞,有打氣、加油、憤怒、勝利等許許多多的含義在裡面……(這就是後話了)
奇策屋敷
寥寥無幾的倖存下來的武士在親眼看到天守閣坍塌的「大災變」後紛紛棄刀,無力在戰,他們像失去了靈魂似的,眼神空洞,沒有了神采連一點危機感都沒有了,好像是一群投降了等待殺戮的殘兵敗將。
宇練銀閣和鑢七花並沒有趕盡殺絕,畢竟他們的任務是守護宅邸並不是幹掉所有武士。
奇怪的,看向那無論在尾張何處都能隱隱約約望見一角的天守閣——倒塌了!
「那裡——不是天守閣嗎?」
「哥哥去的地方,把整座建築都……打塌了嗎?好厲害!」
「喂!這是讚嘆厲害的時候嗎!要知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有巨大木頭建築的重量掩埋!小哥他不是很危險嗎!這才是重點吧!」
「放心吧~哥哥很厲害的,就算是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也沒事吧。」
「哈啊?你遲疑了吧!絕對是遲疑了吧!為什麼說話要停頓一下子?果然你自己也不確定吧?!」
扭頭,不敢直視銀閣的銳利的眼睛,七花打著哈哈的說,「放心,放心……」
「嘭!」緊閉的大門被一腳踹開,身著豪華絢麗的十二單衣,腳踩純潔無瑕的白色鞋襪,咎兒豪放的來到了庭院裡眼睛一睜不眨的望著巨響傳來的方向,姍姍來遲的建築倒塌時產生的風浪向四周吹散,終於也來到了奇策屋敷這裡,將咎兒的彩裳吹的飄飄然然宛如花蝴蝶振翼繚人眼。
「不信你問咎兒小姐,是吧。哥哥肯定會沒事的,對吧,銀閣就是太緊張了……」七花看著突然出現的咎兒,立刻眼神一亮,好像找到了幫手似的想要她來證明哥哥的安危,畢竟,她也是和哥哥的關係很親近的人吧,七花想。
「七實他……」咎兒抬頭仰望著天守閣原來的所在高度,眼睛好像漣漪一樣的水潤,閃閃發亮的如陽光下濺起的水珠,五光十色。
只是,聲音有些哽咽,想要表達出的話語不知如何也說不出口。
「哥哥他沒事吧,我早就知道了,像哥哥那麼強大的……」
「閉嘴!讓她說完!」宇練銀閣擲地有聲的出言打斷,第一次的,七花看到了這個即使是戰鬥時也保持風雅溫和,淡定從容的中年男人的表情是如此的嚴肅,甚至是,有幾分像父親……
一樣的威嚴到讓人不由自主的服從。
閉嘴,無言,七花老實的佇立在一幫,面色有些沮喪的垂頭。
「七實,七實他的身體病的很重!」
「在江戶不要湖的時候……」方羽只是躲避並沒有反擊,拖延時間的戰勝了沒有能源的日和號。
「在信濃的時候……」方羽在樹林裡埋伏著,等待右衛門左衛門和真庭忍軍兩敗俱傷後才遲遲出面。
「還有在昨天對戰四季崎記紀的時候……」方羽讓弟弟七花出力,並沒有打算自己出手,還說過[不想要在此時燃燒]這樣的話。
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再結合今天的方羽一襲白色法衣闖天守閣的舉動,頭腦靈活聰明的咎兒早就得出了結果,「七實今天就會竭盡全力用盡死力的——推翻幕府和將軍,現在恐怕已經……」
七實要在今天不顧身體的狀況,盡情的解放自己,要在戰鬥中死去!這就是他的死志!
「怎麼,這樣啊——哼嗯哼嗯……啊啊啊啊啊!!」七花也已經明白了,早在不承島上的時候哥哥就是連夜晚的涼風都會凍的受不了的體質,只不過是在來本土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所以,他忽略了故意表現出強大、堅硬、戰無不勝外表哥哥其實早就是油盡燈枯的強撐著,不想讓人擔心。
作為哥哥的成功了,作為弟弟卻失敗了。
情緒失控自責自惱的哼聲哽咽,最後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的大喊。
又要和父親一樣死掉了嗎?
七花/咎兒同樣的在心裡默默呢喃。
「那還不快去救他啊!」
「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
「不去親眼看看就能夠放心的等出答案嗎?!」
「像他那樣的男人怎麼會輕易的死掉!」
突然宇練銀閣咆哮著說道,半白的髮絲顯得更加衰老,那張滄桑堅毅的臉上竟然多出了兩條淚痕,也沒有擦拭的堂堂正正的坦然面對著咎兒和七花。
——
半空中,全尾張,最高甚至是全日之本最高的閣樓,天守閣最頂層上跳下去想要身體著地,也需要花費些時間吧。
都說人要快死的時候眼前都會出現走馬燈,回憶生前經歷過的種種往事,有懷念的、有遺憾的、有開心的、有憤怒的、有沮喪的、有悲傷的……
那麼,「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背朝下,仰躺著下墜,眼前是廣袤無垠的星空和三兩片緩緩慢移的黑雲。
就只是這樣的簡單,方羽想。除了,耳邊還有幾個「同伴」的嘶吼和大叫作伴,風聲很大很急,畢竟是第一次不需要用力就能自然的感受到鋪面狂風襲來——墜樓真是一種不錯的死法……
「喂!」因為天守閣倒塌之前是貼的很近,否定姬勉強可以抓住他的手臂,「快想想辦法啊!就這樣摔死也太丟人了吧!」
果然是持有否定性想法的否定姬,這種時候不是問他為什麼要弄塌天守閣,而是想到難看的死法,「……」但是方羽已經沒有力氣了,只剩下睜開眼睛的程度,連動一動手指都難,[最後的力量]並不是說笑。
「小女子可不想要就這樣死掉啊!」
「……」可惜,方羽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你這個白痴!肯定是隨隨便便的決定打碎閣樓沒有想到過後果吧!」
「……」
「以為自己很帥嗎?為了那個奇策士報完了家破人亡之仇然後拉著本土最壯觀的建築陪葬!你還是小孩子嗎?」
「……」這個女人嘴巴真毒,是原形畢露了嗎。
「快給我想想辦法啊,你不是無所不能怎麼也打不死的怪物嗎?」
「……」又換成吹捧了啊。
「快要到底了,算了就這樣死掉也不錯,反正是祖先走前讓你來照顧我的,右衛門左衛門也不能為我效忠了,完成了家族的夙願後我已經什麼也沒有了,什麼也不需要做了……這樣,的死掉。」
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面,和「無動於衷」「沒有回應」的方羽,否定姬好像是終於死心了一樣,這個風華絕代、煙視媚行的美人身穿修身得體的黑色和服像夜之女神一樣的從天際奔向地表——要碎成稀巴爛了嗎?
手指動了一下!方羽立刻的有了一點感知,那是被否定姬緊緊摟抱在懷裡的那隻手,抱的太緊好像是把他的手臂據為己有了一樣,雙眼緊閉著將白皙滑嫩的小腦袋貼在他的胸前,蓬鬆的金色秀髮有幾縷粘到了方羽的鼻子上,有點癢。
趕緊的活動起來,讓全身的筋脈都能夠貫通,神經雖然有些麻木,但是還能夠勉強反應,就是血液有些冰涼了好像停止了流動——心臟已經快要罷工了,作為泵的心臟停止供血後連鎖效應開始產生,大腦隱隱發昏,意識出現幻覺,手腳冰涼好似寒鐵。
地面,就在五息時間後到達!
沒有緩衝和鋪墊一定必死無疑。
「你,還想活下去嗎?」方羽終於出聲說道,可惜緊閉雙眼將自己是腦袋埋在他懷裡的否定姬已經聽不到也不能回答了。
三息,因為聲音實在太小太微弱了,在呼嘯而過的疾風中沒有辨識度。
兩息,「就當你想好了……」方羽自作主張是決定了她的生存權,像個暴君一樣。
一息,【秘法·無重態】!
方羽咬緊牙關,強行壓榨著空蕩蕩的身體,強硬的擠出一絲絲力氣來。
懷抱否定姬,仰躺著,在最後一刻背靠大地卻沒有把地面砸出凹陷。
「嘭!嘭!嘭!」同一時間著地的還有三位「同伴」他們就是剛剛向方羽效忠的三位十一人眾,可惜方羽已經沒有餘力了。
和這座高大雄偉的天守閣一起掩埋在一起的還有裡面許許多多的屍骸,有守衛兵的、有臣子的、有武將的、有侍女的、有……
就是沒有將軍本人的,他的殘骸早就被方羽打的化作煙塵的隨風飄走了。
良久,「嗯?我沒死。」否定姬猛然睜開眼睛,抬起伏在方羽胸口前的俏麗容顏,碧綠的眸子裡滿是驚訝和劫後餘生的歡喜。
「果然呀,七實君是不會死的,之前也是想要占人家便宜才使得壞吧~」否定姬嬌俏的說道,但是方羽此時卻沒有回應。
「喂,說話啊,你,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不要開玩笑了!」
「是在演戲嗎?你答應先祖的約定還沒有做呢!」
「醒醒!」
否定姬焦急又不敢搖晃他蒼白虛弱的身軀,那氣若遊絲的神色不似作假,他真的是快要死了!
「否定!竟然想要這麼輕易的在妾身面前死去,予以否定!你不能就這樣死了,救了我然後死掉讓我心懷愧疚和憂愁的永遠銘記你,永遠的留在我的腦子裡印在我的心上!你這個——」
「混蛋!」
金髮碧眼的異邦美人跪坐在黑髮男子的身旁,情緒激憤的大聲斥責道,失去了以往的淡雅和平靜,華麗名貴的和服下擺沾染上骯髒的塵土也不會在意。
「七實!」
「小哥!」
「哥哥!」
三聲喊破喉嚨的熟悉聲線在天守閣廢墟遺蹟響起,找來的咎兒,七花,銀閣一眼就看到唯一明顯的「活人」。
順著這方向很順利的找到了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方羽。
「七實!」咎兒大聲的叫喚著,那充盈的情感快要溢出來的展露無遺,「快醒醒,別睡了,你還有好多事要做!」
「其實早就已經是千瘡百孔了,現在的結局也早已預料到,以為自己早有準備,但是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
「還是有些捨不得啊——」方羽雙眼勉強睜開,快要睡著了似的迷離,真的很累了,病魔纏身,無藥可救之絕症,能拖到這麼久已經是奇蹟。
「就讓我睡一會,就一會……」
說著眼皮終於支撐不住的落下,眼前所以的事物都陷入黑暗裡,連聽覺也一併消失不見。
只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幾人焦急和悲傷的情感,意識又投入到大漩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