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舊時庭院兒時憶

  望著黑色小鼎上的三道金色細紋,谷口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之中,因為此鼎已有十幾年,沒有在家族中出現過了。

  壺塵良眼光閃爍了幾下後,並沒有再次出聲。

  而之前那名廿七八的溫和青年,則是一步跨了出來,他一身黑袍顯得身材修長,相貌清秀,其修為赫然也是不弱,已是凝氣十層後期,當下對著壺塵無定一拱手。

  「您是無定少爺?不知道可記得壺塵秋空否?」

  壺塵無定望著眼前之人,腦海中閃過一個少年的模樣,那少年經常私下會帶著父親給的一些東西過來,不由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原來是秋空大哥,一別十幾載,你的修為已快到大圓滿了,小弟在這恭喜了。」

  在他打量眼前黑衫青年的時候,壺塵秋空也在打量著他,他從壺塵無定眉宇間,仿佛也看到了一個瘦弱、而又些倔強的少年。

  「果然是無定少爺回來了,家主已安排了幾班人馬,在此輪流守候,之前我可是在此輪巡了兩個月了,今日還真讓我給等到了。」

  壺塵秋空臉帶笑意的說道。

  「噢?那真的有勞秋空大哥了。」

  壺塵無定一樣的點頭說道,眼前之人,在他印象中還是不錯的。

  「哦,家主早有安排,只要無定少爺一回來,便把您帶回到之前的居住之處。稍後我會去通知家主,他定然很是很高興的。」

  壺塵秋空連忙說道。

  他們早在前幾個月時,就被家主安排了六班人馬,與其餘幾系人一同守在谷口。

  他們這六人都是家主的親信,且都與壺塵無定從小打過交道,這也是家主刻意安排的。

  只是當壺塵秋空提到家主幾個字時,他沒意到壺塵無定的表情。

  還有那站在壺塵無定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駝背老者身上氣息,竟有瞬間的翻湧。

  不過,以他們幾個修為,還真是難以發覺駝背老者的氣息不同了。

  「呵呵呵……那真是讓他費心了,他現在倒是膽子大了不少,敢大明大亮地來見我了。」

  壺塵無定則是嘴角一勾,淡淡的說道。

  他這話一出口,讓本來就顯得有些寂靜這裡,瞬間如同凝固了一般。

  壺塵秋空更是笑意僵在了臉上,其餘幾人也是臉上或不自然,或帶著怒意,但卻沒有人說話,這可是人家父子之事,他們再有意見有人對家主不敬,也不能親過父子血脈。

  片刻後,壺塵秋空只得尷尬地笑了笑。

  「無定少爺,您還是先隨我進谷吧,回來了,也不能總站在這裡。」

  「那好,秋空大哥,我們過去吧。」

  壺塵無定也不想讓壺塵秋空為難,更不想在眾目睽睽下在此多呆,便是面色一緩說道。

  壺塵秋空見壺塵無定不再多說,這才心中一松,然後看了看其餘四名護衛。

  「我帶無定少爺過去,你們四人先在這裡守護吧。」

  他才是這支小隊的隊長,安排之下,別人如何不從。

  說罷,也不管四人如何表情,他則是向著壺塵無定伸手一引,自己先向谷內緩步走去。

  壺塵無定看了其餘幾名護衛一眼,臉色木然,邁步向前,便與壺塵秋空並肩而去了。

  李言二人自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這時也都跟了上去。

  望著前方與壺塵秋空低聲交談的紫衫青年,李言心中一笑。

  「這傢伙到底是歷經坎坷,與人交往之上,卻真是有著一套的。」

  望著壺塵無定四人漸漸走遠,剩下的四名護衛中的壺塵良,則是目光閃爍了幾下,然後對著其中一人說道。

  「壺塵立,我去去就回,你幫我盯著點。」

  說罷,竟不理壺塵屠虎和另外一人,直接向谷中另一個方向,快速飛掠而去。

  那名叫壺塵立之人,正是之前瞪了壺塵屠虎的那人,顯然是和壺塵良是一起的。

  「無定少爺回來了,這都急著趕緊回去稟報了!我說壺塵樂,你們是否也要回去向四脈說一聲?要不,我幫你盯著?嘿嘿」

  壺塵屠虎看向最後一名護衛,口中發出嘿嘿怪笑之聲。

  叫作壺塵樂的護衛,則是眯了眯眼,卻並未說話。

  這一隊之中,竟然匯聚了家主、大房、二房、四房四支人馬,卻是各懷心思了。

  壺塵無定一路向谷內走去,望著即陌生而又熟悉的道路,過往之景歷歷在目,仿若昨天。

  沿途,他們又遇見了不少族人,在他們驚愕和疑惑的眼神中,壺塵無定與壺塵秋空低聲說著話,並未再與他人打招呼。

  這裡雖然有些人,已猜出了壺塵無定的身份,但也未上前說話,只是眼神中充滿了複雜之色。

  李言望著這一切,心中不由腹誹道。

  「這也未出現當年老秀才說書的那段啊,庶子回歸,就連那些僕人,個個都是驕橫跋扈的給他臉色看,然後恨不得再上前,在壺塵無定臉上踩上兩腳。

  最後,又被壺塵無定直接無情的打臉場景,看來老秀才說的書,倒也是胡扯的了。」

  他心中雖這樣想著,但其實何嘗不明白,那種場景如何能有。

  除非是家主真的表明態度,壺塵無定不是自己骨肉了,不過這樣的話,當初就不會有著私下,護著壺塵無定離開情況了。

  所以,對壺塵無定敢當面打壓的,只有那幾位並無血緣的幾房「娘親」,或者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其餘下人若是這麼做了,那位雖然怕老婆的家主,可不會對這些下人手下留情,找個理由殺了也是可能的。

  那畢竟是一名金丹高手,而且又是一家之主,如何能讓其餘人來欺負他的兒子,那就等於是直接讓一名僕從,啪啪打他的臉了。

  他們在山谷樓閣中,穿梭了半柱香之後,眼前出現了一個不大的庭院。

  望著眼前庭院前新翻的泥土,和路兩側剪的整齊的花草,壺塵無定在院門前站住了腳步,環顧四周,這裡顯然是近期才打掃過的。

  院門之上雖然擦試的乾乾淨淨,但從其上斑駁的朱漆,以及院牆上有些破舊的磚瓦來看,還是看出了許久的塵封之意。

  壺塵無定伸出有些顫抖的手,輕輕的推開了院門,他推的很慢很慢,仿佛在推開一個塵封已久的歲月之門。

  隨著院門輕輕打開,傳出一聲長長的,緩緩的「吱呀」之聲……

  壺塵無定早已摒住了呼吸,他的眼睛隨著院門的打開,一眨不眨的望著院落之中,那是一幅他熟悉的景色,可卻沒有了,他熟悉之人對著他溫柔的微笑。

  明明知道這一切的結果,可在壺塵無定眼睛掃過整個院落後,還是心中一緊,目中流出了兩行熱淚。

  壺塵秋空站在一旁,看到壺塵無定這幅模樣,不由也是心中一嘆,輕聲說道。

  「無定少爺,一會我會安排幾個婢女過來,有事也好使用。」

  壺塵無定似沒聽到一般,他的目光依舊在院落中來回掃視,似要找到些什麼。

  過了良久之後,他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轉臉看向壺塵秋空。

  「不用了,以前這裡不就是我和娘親倆人麼?何況現在我還有桑叔和李兄。」

  壺塵秋空聽了先是一怔,最後默默的點頭,然後他看了李言二人一眼。

  少爺這次所帶之人是何來歷,他也有些耳聞,不過之前不是說,無定少爺只有一人守護的嗎?

  而且怎麼還多了一位凝氣期修士,雖然也是凝氣十層後期,但顯然這點修為,可是保護不了少爺的。

  於是他下意識的認為李言,應是駝背老者的子侄晚輩或是徒弟。

  他於是對卓嶺風拱了拱手。

  「這位前輩,若有什麼吩咐,只需傳音給我即可。」

  說罷,他在腰間一拍,光華一閃後,便有十張傳音符出現在了手中。

  接著便雙手呈上中,恭敬的遞了過去。

  卓嶺風只是用眼瞟了壺塵秋空手中的傳音符一眼,然後神色木然的伸手一招,便將十張傳音符收了過去。

  壺塵秋空眼見如此,心中一松,之前他還怕此人不會接受家主的好意,而拒絕接收傳音符。

  那樣一來,一旦他們在家族中遇到了事情,而又不能及時通知到家主,可就是他辦事不利了。

  再次轉頭看向壺塵無定,輕輕拍了拍壺塵無定的肩膀,便欲開口。

  不料他的手掌剛一抬起,臉上表情就是不由一愕。

  因為,壺塵無定似不著痕跡的滑開了半步,雖然有些錯愕,但壺塵秋空很快就明白了過來,苦笑一聲,也是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掌。

  這位無定少爺如今應該是對這裡的族人,都是不太相信的,並不會輕易讓人觸及身體。

  壺塵家族是幹什麼的,一個個可都是毒修。

  「無定少爺,想來你連日趕路也是累了,你便先歇息一下吧,稍後會有下人送些食物過來。

  雖然我等修仙之人已然辟穀,但這些美食可是家主吩咐的,有幾樣還是少爺小時喜歡吃的。

  同樣,也以解路途上的睏乏,食物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我現在要過去和家主說一聲了,估計稍晚一些時候,家主便會過來尋你,會與你說說明日大比之事。」

  說完後,他也不待壺塵無定回答,立即飄然離去,顯然他是想將此事,儘快回稟家主了。

  壺塵無定回頭看了李言二人一眼,也不說話,而是直接走進了院落之中。

  院落不大,如同許多普通庭院一樣,院中也有幾棵大樹,樹下一個石桌,四個石凳。

  壺塵無定直接走到了石桌旁,伸出手掌在石桌上,來回的摩挲了好大一會,這才在一個石凳上緩緩的坐了下來。

  然後,他目光怔怔的望著對面的石凳,自言自語的說道。

  「以前,娘親總是坐在對面的石凳之上,我每次修煉回來時,剛進院門,就會聞到濃濃的香氣撲面而來。

  雖然只有一二個小菜,那味道真的很香,很香……

  娘親就坐在石凳上微笑的望著我,然後會督促我去洗手……再回來時,已然有一碗盛了滿滿的米飯,放在了我的面前,她會不停的給我夾著菜,生怕我會餓著一樣……」

  他就這樣自語著,李言一時間,竟聽心中有些唏噓,讓他也想起了家中的爹娘。

  而卓嶺風在聽到壺塵無定說對面石凳,乃是他娘親以前經常坐的位置後,他本來木訥的神情上,出現了一絲波動。

  先是身形頓了頓,接著緩步向石桌走去,他腳步很輕很輕,似怕打擾到別人一般。

  最後他站在石凳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石凳,耳中還在聽著壺塵無定的輕聲自語。

  壺塵無定也只是自言自語了小片刻,便抬起頭來,歉意地對著李言一笑。

  「不好意思,倒讓李兄見笑了,雖然我的童年很是不愉快,但睹物之下,還是想起了娘親。」

  李言只是沉默的點了點了,他心中對壺塵無定的這份情感,還是理解的,順便對壺塵無定本人,也多了一份好感。

  壺塵無定隨即站起身來,又向院中的房間走去。

  庭院中只有四間房舍,他則是一一的推門而入,直到約莫一盞茶後,他才從一間房內緩步走了出來。

  只是此刻的他,眼睛有些紅紅,神情更加的落寞。

  這裡大部分的東西都還在,擺放的樣式還是從前的樣子,看來這裡還是有人定期來收拾的。

  只是十多年的歲月中,一些東西也許腐朽損壞了吧,所以在他記憶中,這裡還是少了一些東西。

  「桑叔,待會他可能會來,希望你現在不要出手,至少是在你沒到金丹之前,不要出手!」

  壺塵無定看向一直沉默的望著石桌、石凳的卓嶺風,忽然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