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四周的村民一個個愣在當場,尤其是那三個本想幫助李偉說話之人,大張著嘴,喉頭髮出「嗬嗬嗬」之聲。
三人也都是青壯年,李言小時偷跟入山狩獵,他們可沒少帶著李言。
此時,望著那跪著都比老婦人還高上不少的青年,不由仔細打量起來,很快便從李言臉上輪廓中,依稀看到了當年的那個瘦弱少年。
「真是言哥兒,呵呵呵!」
「不錯,真是他家的老五。」
「這是吃了什麼了,幾年不見,怎麼長得如此高壯,怕是國新叔與大牛他們幾人,也沒這般高壯吧。」
那三人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此般變故,起伏太快,實則最吃驚之人,乃是李言身後慢慢走近的龔塵影與趙敏。
她們望著眼前的一幕,隨著老婦人的悲呼,她們心中竟也不自覺得泛起了酸楚之意,無形中,眼圈竟也是紅了。
龔塵影望著前方擁作一團的幾人,她有些模糊的目光中,浮現出了一張嚴峻的面龐,那人眼中卻流露出一絲讓她倍感溫暖的寵溺,她不由在心中低語。
「阿爹,你現在可好……」
趙敏斗笠青紗下更是嘴唇緊咬,同樣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回憶,以及記憶中的一抹哀愁。
「那時,你們想過我的感受麼?家族榮耀真的就那麼重要?」
良久,李言在娘親戀戀不捨的神情中,才慢慢站起了身形,而老婦人還是緊緊攥住了李言的手,像是生怕一不小心間,李言又會消失一般。
「呵呵呵,老五,你總算回來了!
哦,對了,小玉,你還不快些帶著孩子過來,這是老五,我兄弟!」
李偉望著眼前的李言,眼中已充滿了笑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回頭間,看向正抱著小武的少婦,她正一臉好奇地望著這邊。
李偉見狀,不由低聲喝斥,只是言語間,還在不斷重複著「老五」這兩個字,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小玉聽罷,俏臉一紅,急忙著抱孩子走了過來,腰身輕輕一拂。
「見過叔叔!」
李言聞言,急忙閃身避到一邊,連忙回禮。
「哦,哦,李言見過嫂嫂。」
然後,他看向那正瞪著一雙大眼的孩童,笑著對李偉說道。
「三哥,這便是我的侄兒了?」
說罷,伸出一手撫了撫孩童烏黑的頭髮,孩童卻是被李言大手壓在頭上,不由小嘴撅了起來,可經過剛才爺爺的喝斥,他一時間卻也不敢出聲了。
「是的,是的,正是你的侄兒,名字還是爹取的,喚作李文武。」
李偉看著自己的兒子,即便是親人問起,他也是心中生起了得意。
「能文能武,爹,你莫非當年也偷了老秀才的學問。」
李言忽然開口,嘿嘿笑道。
「你……」
昌伯聞言,不由眼睛一瞪,正欲開罵,卻看見了李言後方還站著二人,看那一身穿著打扮,分明是兩名女子才是,不由狠狠地瞪了李言一眼。
李言這才想起還未曾介紹二女,正欲介紹時,那三個村民已然走了過來,紛紛開口笑道。
「言哥兒,你這是從何處回來了?」
「言哥兒,聽說你做了大官,卻是一直無細情稍回,可把你爹娘急壞了,不是老哥說你,這事你做得可真是失了分寸。」
「你二人知道什麼?想來言哥兒定是有要事,或是不便說明,否則如何數年間都失了消息,不捎來半分家書!」
李言看著三人說笑間走了過來,不由向著三人行子一禮,這三人當年在山中時,對年幼的他可也是照拂有加的。
「三位哥哥說的是,我的確是做事不周了,以後定當注意。」
正說話間,近處田間又有幾人向這邊走來,昌伯則高興中,大聲向他們打著招呼。
「我家小兔崽子回來了,看看看,這個頭你等在外便是遇見了,也定然難以識得是他了。」
「喲,看這模樣,還真是李言,幾年不見,倒真是一條好漢了,這番模樣體魄,卻是可以入山打獵了。」
「你說啥呢?李言這身皮囊行頭還需要打獵,這叫什麼來著,叫,叫『衣錦還鄉』對吧。」
「對了,李言,聽國新說你調升了大官,這回來怎麼也沒帶些隨從,那二位是……」
幾名過來的村民,有老有少,紛紛開口,一時間,田埂上就熱鬧了起來。
隨著眾人的話題,大夥的目光不約而同中,就掃向後方那一直站立,沒有作聲的二人。
李言拉著娘親的手,眼珠一轉。
「娘,我這次回來,因身有要職,有些事卻不能張揚了,同來的這二人也是朝中之人。」
說罷,他對著二女微笑一點頭。
龔塵影與趙敏一直心有感觸,正低頭思緒感觸,忽聽得李言在那邊開口,二女互望一眼,龔塵影猶豫間,先是蓮步輕移向前,風姿荷擺中,已來到了眾人面前。
她皓腕輕抬,摘下了斗笠青紗,望著李言笑吟吟地看著她,她早已是紅暈滿頰,聲若蚊蟲的低聲開口。
「塵影見過二老!」
說罷,只覺臉頰似火燒了一般,便低下了頭去。
荒月大陸男女雖避嫌,總體民風還是純樸開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還是不多的。
就在龔塵影話音落下,趙敏咬了咬下唇,也是走向前來。
只是,她平日裡比龔塵影更加冷艷,更加沉默少言,玉手輕揮間也是摘下了斗笠,剎那,青絲如瀑,膚色如玉,也是對著老婦人和昌伯輕輕一拜。
然後,就站在龔塵影的身後,低垂著頭。
她真的不知該做何表情,又怕自己冰冷模樣讓人誤會,索性一禮後,低下臻首,也不開口。
就在二女摘下斗笠青紗的剎那,五月的日光,仿佛在這一瞬間也失了顏色。
除了李言外,所有人都呆呆的望著二女,一個個眼睛瞪得老大,四周是一片的死寂,他們何時見過這般悄人,就是做夢也不曾想到過的,一時間,全部呆立中,不可言語。
死一般的寂靜中,忽然一道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寧靜。
「哇,兩位姐姐好漂亮,比年畫裡的仙女姐姐還漂亮!」
小武站在地上忽閃著大眼睛,指著二女,咯咯地笑著,說著竟似要掙脫小玉的手,想去抱抱二女,小玉一把拉住了,努力向前掙扎的小武。
「仙人,這是仙女!」
小玉口中喃喃的說道,她瞬間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老婦人看著眼前仙子般的人兒,嘴巴張得老大,過了好大一會,她再扭頭看看一臉笑意的李言,又再看看二女,慢慢地,眼中露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嘴角掀起了許久未見的笑意。
昌伯也是一臉奇怪的看向兒子,眼前這兩名女子,一看就是名門望族中人,卻不知與李言是何種關係了。
周圍其他村民在清醒過來後,則是不斷吸著涼氣,看向李言的目光,變得極為精彩。
李言看著所有人都望向自己,而且這裡靜的都生出了幾分詭異,自己的娘親,也是眼光閃爍的可怕,連整個人瞬間竟好似年輕了許多。
二女靜靜站立中,他都感覺到了她們的一絲緊張,雖早有預料,但這一幕還是讓她們很不適應。
李言乾咳一聲後,再次輕聲開口。
「這位是皇宮龔御醫之女!」
他一指龔塵影,然後再指趙敏。
「這位是北疆趙元帥之女!」
他反正是信口開河,事後只需告訴這裡守護修士就行了,餘下的事情,自是由他們去處理了,想來這點小事,根本難不到他們。
何況,以自己爹娘和國新叔的能力,就是想查,也根本也查不到太多東西。
「啊,竟是皇宮御醫和元帥的千金?」
周邊之人聽了,心神均是一震,不約而同升起了一個,令他們也不能置信的念頭。
他們雖然是偏遠村民,但對皇宮和元帥這兩個詞還是知道的,想不到面前這兩名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來頭竟如此之大。
「小兔崽……老五,你現在究竟做何官職?」
半晌後,昌伯不由疑惑地問道,這一會的大悲大喜,起起伏伏太多,曉得是他半輩子的情緒起伏,也沒今天心情波動的多,但也是眾人里最先清醒過來之人。
「爹,我如今在趙元帥手下供職,具體一些事情不可說出!」
李言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張口就來,只是他說到在趙元帥手下供職時,他明顯感覺到身側的趙敏,嬌軀輕輕一顫。
他斜眼中,更是看到趙敏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而龔塵影則是在一旁似低頭,忍著笑意。
「哦,原來是在趙小姐令尊手下供職,即為軍機,那就不問,不問了……」
昌伯聽罷,心中雖還有疑惑,但他也是知曉分寸的,知道軍中一些事情不可追問,也就壓下了心中的不解。
李言的娘親卻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問出聲,她不知李言這次回來能過多久,這才是讓她心中最為不安的,但看到現在這些情景,一時間,卻也是不敢開口了。
眼見眾人還待追問,昌伯大手一揮。
「老五,既然有貴客相來,這裡也不是說話之所,我們這便回家。」
其餘人聽了後,頓覺昌伯說得極是,這田間地頭的,如何是長敘之處。
他們帶著羨慕和驚艷,紛紛向昌伯一家人告辭中,又和李言打了聲招呼,各忙各的去了,卻也有幾人轉身間,已直接奔向了村莊方向。
李言偷眼瞄見二女,見她們已漸漸恢復了平靜,也正含笑點頭與告辭之人打招呼,只是趙敏的笑容,還是帶著些許冷意,但這對於她來說,已極為難得,不由心中一笑,開口說道。
「嗯,回去再說,爹,娘,你們頭前走,我和三哥把地里餘下活計做完,這就回去。」
老婦人一聽,連忙又拉緊了李言的手,生怕他走失了一般,口中連聲說道。
「老五,這活明個再做,我們一道回了。」
昌伯這一次,也是沒有作聲。
李言見狀,心中一酸,知道是自己這些年沒有消息捎回,讓爹娘太擔心了,他拍了拍娘親的肩膀。
「那就一道回,田裡剩餘的活計,便留明日我過來收割,只是這田頭的麥捆,還是拉回去的好。」
「娘,老五說的是,這收了的麥子,可不能這般散在這裡,我去把車拉過來。」
李偉見狀也是開口,說罷,就欲過去把不遠處停在路上的大車拉過來,望著一跛一跛的三哥,李言卻是上前幾步,搶在了李偉的身前。
「三哥,我去拉就好了。」
說罷走了過去,只是在路過李偉身前時,他低聲的對著李偉說道。
「三哥,那龔小姐可是得了其父真傳,一身醫術舉世無雙,你的腿傷,這次已是無礙了。」
這話入得李偉耳中,他身形驀然一頓,不可置信地望著李言的背影。
然後,又慢慢回頭瞄了龔塵影一眼後,心中泛起了一種荒唐的感覺,覺得今天這一切都是夢,在他看來,李言的出現和發生的一切,都是極為的不可思議。
他如何知道,早在來之前,李言就考慮好了要醫治他腿之事,這事以現在李言的本事,極為簡單,甚至不需要動用丹藥。
李偉是腳踝之處筋脈受了損傷,誤了醫治時間,使得筋脈萎縮,氣血不通,他現在只需動用靈力就可醫好,只是那樣一來,就未免太驚世駭俗了。
所以早就想好了由頭,為龔塵影按了一個皇宮御醫世家的名頭,到時龔塵影只需做做樣子,用靈力和一些溫養丹藥,稍微一調便可了。
時間不大,大車便裝好了成捆的麥桔,只是李偉家沒有牛馬,卻是要靠人力來拉了,李言早先留下的銀兩,在蓋了新房,李偉又娶了妻室後,已花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錢,李偉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去動了,花了那般多的錢,這已經讓李偉這些年對李言總是心有愧意,所以,更是一心想要照顧好爹娘,算是當初對李言的承諾。
在剛才兩人槓麥捆上車時,李偉便私下對李言說,這次李言回來,他就搬回老屋去住,那幾間新房還給李言。
李言則是用肩膀撞撞李偉,對他擠了擠眼,然後像是躲著其他人一般,偷偷露出腰間的一個布袋小口,那裡卻是金燦燦黃澄澄的一片,晃的李偉一陣陣的眼暈,讓他差點叫出聲來。
李言則是嘿嘿一笑,收攏了布袋,低聲問了聲李偉想不想帶著爹娘去青山隘做生意,便扛了麥捆大踏步而去。
李偉一陣的頭暈目眩,哪裡還能回話,一切的一切都更加不真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