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所有人的面,程巡和彭振各拿起一杯水然後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還用旁邊程巡隊友遞過來的叉子各吃了一塊盤子裡的燒肉。
這一刻連翔宇真的詫異了,他沒有想過太複雜的東西,拿到筆記後腦子裡產生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和其他玩家一起分享這本陳舊的筆記本,畢竟如果程巡他們覺得筆記有用的話,那「找到」筆記的連翔宇在玩家中的認可度必然會升高,甚至會高過所謂的臨時首領彭振。
連翔宇真的只是想要出這個風頭罷了。
當然,作為同樣被困在酒店裡的玩家之一,連翔宇也是真的希望三十多名玩家的腦子加在一起能夠整理出在這座酒店生存需要遵守的真正規則。
和那些必須和鬼物斗得你死我活的噩夢遊戲不一樣,足足七天的存活任務意味著他們的重點並一定是打敗什麼詭異,而是在打敗詭異之前通過「遵守規則」的方式讓自己別自尋死路。
簡單地說就是——不該去的地方別去,不該吃的東西別吃,甚至有的時候連不該說的話也別說。
剛才連翔宇聽其他人討論了半天,所有的玩家一致認為洛麗瑪絲大酒店的規則必然和「洛麗瑪絲」、「六樓」以及「食物」這三個關鍵詞有關,所以連翔宇原本以為接下來他們應該討論的是該不該偷偷去六樓打探一下,或者是去酒店裡找一隻小動物來試一試餐廳里的肉……
比如那隻一直蹲在八號服務員身邊,還經常瞪著一雙紅眼睛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的黑貓。
不是嗎?
但連翔宇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程巡和彭振竟然跳過了整個討論的步驟直接吃下了餐廳里的燒肉,甚至還喝下了酒吧里接來的水?
看到這一幕真的發生在自己面前之後,連翔宇原本就已經有些不堪重負的大腦也依舊想不通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
不是,他們到底哪裡來的自信?哪裡來的信心?
但凡筆記里的規則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他們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會出事,甚至會死,不是嗎?
他們到底哪裡來的勇氣吞下那塊肉,還把那杯水一飲而盡的?
連翔宇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快要宕機了,他倒是沒有想過彭振和程巡會一起弄虛作假,畢竟從進入酒店開始程巡就好幾次提出過和彭振相左的意見,兩個人在連翔宇看來並不像是一路人,這也是連翔宇希望程巡這位「智者」能夠站在他這邊的原因。
更何況他們身處酒店無法逃離,程巡他們吃下的肉除了規則中所說的肉之外,還能是什麼?
總不可能他們之中有人進遊戲的時候,還帶著一盤冒熱氣的紅燒肉吧?
也就是在連翔宇大腦近乎宕機的時候,程巡那位隊友手中端著的燒肉的肉香味開始在大堂內四散開,明明盤子裡只剩下兩三塊肉,站在大堂里已經處於飢餓狀態的玩家們卻似乎都聞到了那誘人的肉香,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渴望,但還不至於因為幾塊肉而失去理智。
有一位玩家躍躍欲試地想要成為第三位試吃者,不過程巡先給了那位疑似受傷的隊友一塊肉,看著他表情古怪地吞下去之後,才將裝著剩下燒肉的盤子和叉子遞向那位自告奮勇的玩家。
「那麼接下來我們只要等待半小時,就能知道連先生知道的筆記里的內容是真是假了。」
程巡的話剛說完,卻看見一直默默站在連翔宇身邊的沈冬兒突然走上前了一步。
「程先生,還能多一位試吃者嗎?」
「……」程巡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冬兒,但還是點頭微笑,「沈小姐想要試一下的話……當然可以。而且剛才我和彭先生已經檢查過自助餐廳,餐廳里肉的儲備糧非常足,大家可不用像這本不知道是小說還是妄想的筆記本里說的那樣,為了搶奪一小塊肉而變身成為奪食的野獸。」
說著,程巡就將還剩下最後一塊燒肉的餐盤遞給沈冬兒。
但讓程巡和其他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沈冬兒看到餐盤遞過來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直接捂住了鼻子,然後另一隻手直接將身邊的朱念推了出去。
看著一臉茫然的小姑娘朱念,沈冬兒半真半假地說道:「朱小姐,你剛才不是說可以為我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嗎?我看程老師他們吃了肉之後也好好的,不如你也去試一下?」
又被向前推了一下的朱念與前方的程巡和彭振面面相覷,三個人的臉色都有些僵硬。
程巡張開口似乎準備說些什麼,但沒等他出聲,看了一眼餐盤中那塊燒肉的朱念突然就全身顫抖著向後退,一邊踉蹌後退還一邊神經質地念叨著:「不行,我不行,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我不能吃這塊肉!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我不能吃這塊肉!」
看著朱念驚慌失措的樣子,沈冬兒也顧不上折騰這個她怎麼都喜歡不起來的姑娘,連忙看在同為玩家的面子上解釋說:「我當然知道你不敢,其實我也只是嚇唬……」
可是陷入了一種奇怪癲狂狀態的朱念看起來完全聽不見沈冬兒說的話,她只是如同看見了最恐怖的鬼物一般看著盤子裡的燒肉,口中的話語雖然只是神經質的碎碎念,但聲音卻足以讓周圍的玩家們都聽得見。
「我不能吃這塊肉!我不能吃這塊肉!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別讓我吃這個東西!我為你們做了這麼多事,你們說過我可以不用吃這塊肉的!啊啊啊啊——我不想變得像他們一樣,我不能吃這塊肉啊啊啊——」
朱念說到一半的時候,就轉移視線盯著程巡和彭振的方向大聲拒絕著,似乎她口中的「你們」就是指一直看起來都沒有什麼關係的彭振和程巡。
「冷靜點!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程巡想要用怒斥的方式讓朱念清醒過來,也成功讓被他叱喝的朱念愣在了原地,木木愣愣得像是失了魂。
但這一會兒就算是傻子……就連連翔宇都能從朱念所說的話中品出些什麼,更何況在場的玩家就算資歷還不夠老,也都不是剛進入噩夢世界的新人。
品出端倪的沈冬兒幾乎下一秒就拽住名義上隊友連翔宇的衣領向後退,其他玩家也或快或慢地拉開了他們和彭振程巡之間的距離。
與此同時,蘇白還站在六樓隱藏樓層的金屬門外,聽著門內時有時無的鐵鏈聲。
門後的洛麗瑪絲聽起來像是悲傷和悲慘的聚合體,但她真的只是單純無辜的受害者嗎?
她對樓下客房裡的血腥味、臭味甚至那些鐵鏈完全不知情嗎?
她對此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嗎?
她為了讓程巡製作出所謂的延長壽命的藥,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這一切都是……為了伽藍嗎?
蘇白內心深處暗嘆了一聲,無論答案是什麼他可能都不會太意外,畢竟洛麗瑪絲是那種會為了伽藍離開族群拋棄一切的存在,為了伽藍無論做什麼都有可能。
所以蘇白繼續語氣平和地問道:「我在酒店裡停留的時間很有限,恐怕來不及從酒店帶走什麼藥物。所以,我可以幫忙尋找伽藍,但那個藥物可能需要那位程先生幫忙親自交到伽藍的手上。」
「不行!」門內的洛麗瑪絲脫口而出。
那急切的情緒告訴了蘇白,雖然洛麗瑪絲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助程巡完成某種藥物的相關實驗,雖然程巡也很可能承諾過會將那種藥物交給伽藍,但洛麗瑪絲顯然並不信任程巡。
也許是像洛麗瑪絲之前說的那樣,程巡雖然說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存在,但洛麗瑪絲並不相信,她堅信除了伽藍不會有任何人愛她。
蘇白甚至覺得有一種可能,程巡自以為在利用洛麗瑪絲完成那種能夠達成他目的的藥物,而洛麗瑪絲也在利用程巡去完成那種藥物,以實現伽藍延長自己壽命的願望。
門內的洛麗瑪絲似乎發現了自己語氣中的急切,又急得抽泣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繼續說道:「程巡,他說最後的實驗快要開始了,只有最後的實驗成功,他之前做出的半成品才能夠變成真正的『藥』。所以,請在酒店裡再等一段時間。」
「應該,很快就會結束了。」
「求求你,除了他的人,只有你來到了這裡,幫幫我。」
「那麼你呢?」蘇白沉默了數秒,然後才再次開口,「從頭到尾你都是為了伽藍,那麼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