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下午六點後必須回到房間,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能離開。
第二,別靠近六樓,死去的洛麗瑪絲在哭泣。
第三,每天必須享用三餐,並至少喝十杯水。
沈冬兒在雕塑背後發現這三條列印在白紙上的規則時,蘇白還站在一樓樓梯口偷聽,所以自然也將這三條規則記在了心上。這些規則並不是出自管理員之口,而是被貼在某個雕塑的背後,雖然在大堂里的玩家很難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這種事情,但蘇白對三條規則的有效性還是保持質疑。
就像門外沈冬兒她們說的,從自助餐廳的情況可以推斷出現在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玩家已經很難在第一條規則之下完成第三條規則,那麼今天無法遵守第三條規則的玩家們會怎麼樣?
「喵。」
蘇白依舊一身女僕長裙站在醫務室窗前沉思的時候,一隻漂亮的小黑貓正慵懶地躺在窗台上,窗外可以看見酒店花園裡的紅玫瑰花海在黑夜中綻放,乍一看倒像是一幅特別的油畫。
不過蘇白看向小黑貓開心的時候,心情還是有些怨念。
明明之前小傢伙特別黏他,伸出手摸摸毛毛都會開心地向他身上蹭,但這次進入洛麗瑪絲酒店後,開心不僅自己從黑繩的樣子變回了小貓,而且還對蘇白愛搭不理的。
說愛答不理也不對,開心變回小貓之後也一直都跟在蘇白的身邊,或者說更像是守在他的身邊,但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主動鑽進蘇白的懷裡,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露出肚子給蘇白摸一摸。
如果蘇白強制性將小貓摟進懷裡的話,小黑貓雖然也不會太抗拒,但縮在他懷裡的時候會一動不動顯得有些僵硬,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為了讓那小貓自在一些,蘇白就任由小傢伙待在它喜歡的地方,反正它也不會去很遠的地方。
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而且就算小貓怪怪的,也正是因為有了小貓的陪伴,才讓蘇白在這個空蕩蕩的醫務室里不那麼無聊。
是的,空蕩蕩的醫務室。
蘇白此時此刻的身份是負責五樓醫務室的八號服務員,在找到醫務室之前他一直以為酒店的醫務室和學校的醫務室差不多,不過走進醫務室才發現裡面連張桌子連張床都沒有,除了放在窗邊的一把椅子之外,就只有靠牆擺著的一排柜子。
抽屜柜子里擺放著各種藥物的盒子和瓶子,有的還沒開封,有的卻已經空了,乍一看這些盒子瓶子的設計和現實世界的常備藥物很像,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藥物包裝上的文字全部都是無法被辨認的方塊馬賽克。
不理會這些可疑的藥物的話,整個醫務室里有用的可能就只有柜子里擺放著的不同尺寸的創口貼和綁帶,還有被安裝在柜子之間的水龍頭和水槽。
蘇白還在醫務室的水槽下面發現好幾個玻璃水杯,看起來並不像是全新的,反而像是經常被使用的舊杯子。
整個醫務室一目了然,就算蘇白再多看幾眼也無法再發現任何其它的線索。或者說……如果沈冬兒在大堂里找到的三條規則真的和酒店有關,那麼線索可能會在晚上六點之後出現。
之前站在樓梯口偷聽的時候,蘇白就已經聽到大堂里那些玩家採納了臨時首領彭振的意見,所有人都決定遵從第一條規則在六點前選擇隊友室友和客房鑰匙,然後正式入住洛麗瑪絲大酒店。
就好像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站在醫務室門口久久沒有離開的連翔宇和他的兩位女隊友。
對蘇白來說這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既然六點以後所有人類玩家都選擇留在客房裡不出門,也就意味著蘇白這位身份特殊的八號服務員可以在六點以後獲得更多的行動自由,可以去酒店的各個角落尋找和洛麗瑪絲有關的線索。
壞消息則是蘇白終於借著醫務室窗戶玻璃的倒影看清楚了自己此刻的樣子。所謂的「壞消息」其實也只是蘇白對拼圖中黑傘的戲言,畢竟黑傘做的其實只是讓蘇白的五官看起來更成熟柔和了一些,改變了他頭髮的長度和髮型,又增添了些許妝容,看起來和蘇白真正的臉依舊有七八分相像,但又不會讓別人短時間內就認出是同一個人。
蘇白從不質疑黑傘的能力,但也確信了那個傢伙的字典里絕對不存在「低調」這兩個字。
現在木已成舟,蘇白也只能暫時帶著這張臉在這座酒店中行走。
「打擾了。」
蘇白在聽見醫務室外的敲門聲之後,就慢慢坐回到了醫務室窗戶旁邊的椅子上。
所以連翔宇和沈冬兒她們走進醫務室的時候就能夠看見靜靜坐在那裡的蘇白,那一動不動的精緻人形在窗外那一輪紅月的映襯下呈現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和美感。
「是八號。」沈冬兒一眼就認出了曾經在大堂里出現過的蘇白,在細看那張臉之後,又忍不住發出感慨,「她真的和其他服務員一樣,都只是人偶之類的東西嗎?」
玩家們上樓之前曾經對站在一樓的那幾位服務員進行檢查,已經確定了這些服務員除了特定的台詞和一些被安排的工作之外,根本就沒有屬於他們的自我意識,幾乎就是供人觀賞的服務型人偶。
「應該是。」跟在一旁比較嬌小的朱念點了點頭,「也只有人偶才會像這樣又精緻又好看,又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
身為女性,沈冬兒和朱念在看到同為「女性」的蘇白時,雖然也會感慨這個「人偶」的精緻好看,但也僅此而已。
但是當沈冬兒和朱念轉頭看向連翔宇的時候,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這位隊伍中的主心骨無論如何都要進這間空空如也的醫務室看一看了。
畢竟此時此刻的連翔宇的目光緊緊地粘在八號服務員的身上,他的表情一會兒有些激動,一會兒又變得有些慌亂,腳步也一會兒想要向八號服務員靠近,一會兒又忍不住後退了幾步,整個人看起來哪裡像是掌握了「獸化」的厲害玩家,簡直就像是第一次鼓起勇氣想要和夢中情人告白的小菜鳥。
但最終……
也許是知道自己無論說什麼都不可能得到人偶的回應,連翔宇只是靜靜地看著坐在那裡的蘇白,如同欣賞掛在酒店大堂里的那幅油畫一樣。
注意到連翔宇的不對勁之後,小個子的姑娘朱念只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著連翔宇和窗戶邊八號服務員的眼神里也充滿了好奇。但是站在另一邊的沈冬兒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興,甚至輕咳了兩聲,然後挺身走到了連翔宇和蘇白之間,用一種若有所指的語氣說道——
「傳說中的連大少爺難道比起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人類,會更喜歡一具連意識都沒有的服務型人偶?要知道,這個『服務』可和你想像中的『服務』不一樣,人家只是這座酒店的服務……」
沈冬兒的話才說到一半就突然止住,並不是因為這位女士自己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好聽,而是因為她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刀刺一般的寒意襲來,她連忙轉身看了一眼後方,但身後就只有坐在窗戶邊的八號服務員和坐在窗台上的黑貓而已。
沈冬兒走進醫務室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隻黑貓,但那個時候小小的黑貓還姿態慵懶地躺在窗台上,現在卻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台上,看著沈冬兒他們的漂亮金色貓瞳中閃過一絲晦暗的血紅。
下一秒,小黑貓就從窗台上跳了下來,精準地跳入蘇白的懷中,然後眼神有些疲憊萎靡地睡了過去,就好像小貓咪剛剛經歷了跑酷那種大消耗的活動一樣。
「真是的。」沈冬兒只以為自己是虛驚一場,轉頭又吐槽了起來,「這個八號人偶就這麼傻乎乎坐在這裡跟啞巴一樣,連大堂那個一號都還能說幾句『各位尊貴的客人』,想來傳說中的連家少爺應該不會魔怔到喜歡上人偶吧?」
坐在那裡假裝人偶的蘇白倒是沒注意沈冬兒後面說了些什麼,但當蘇白聽到她說那個一號都還能說幾句「各位尊貴的客人」的時候,有什麼東西突然闖進了蘇白原本有些理不清的思緒中。
蘇白想起了一號服務員在大廳里反覆提到的「各位尊貴的客人」和「各位貴客」。
然後又想起了他之前每次進入遊戲的時候那位管理員在他耳邊的低語,每一次,每一次那位管理員都會用「親愛的噩夢世界公民」或者「親愛的噩夢世界居民」來稱呼被送入噩夢世界的人類玩家。
但之前在大廳里的時候,那個叫程巡的大學老師複述的內容里卻有一句是——
「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
這就是之前蘇白一直理不清的「不對勁」!
無論是「管理員」還是「玩家」都是進入噩夢世界的玩家自己取的稱呼,那些遊走於噩夢世界的人偶和俯視著他們的詭異卻從來都不會使用「玩家」來稱呼進入噩夢世界的人類。
如果蘇白沒記錯的話,只有玩家會稱呼自己為「玩家」。
如果那位程巡老師的複述沒有錯,那麼在三十個玩家耳邊低語的那個聲音真的是管理員嗎?
如果說話的並不是管理員,那麼讓玩家們在洛麗瑪絲大酒店生存七天並發布了隱藏任務「殺死洛麗瑪絲」的那個聲音到底是誰?
為什麼管理員選擇蘇白以非玩家的身份潛入洛麗瑪絲大酒店?
既然連管理員都需要蘇白這樣的外力來干涉這場遊戲,是不是意味著其實這座酒店已經脫離了那位管理員先生的掌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現在控制著這座洛麗瑪絲大酒店,控制著三十位玩家行動甚至生死的……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