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場的各位當中,有沒有哪一位的能力能夠將之前管理員說的每個字甚至每一次停頓複述出來?」彭振看向周圍的二十九位年齡不同精神面貌也不同的人類玩家,「如果能再聽一遍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夠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一直站在旁邊假裝自己只是花瓶的蘇白沒有錯過玩家們的動靜,如果管理員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什麼都沒有交代,那管理員說過的話應該不多,記憶下來也不是難事。
但如果要將每個字甚至每一次停頓都複述出來的話,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蘇白眼角的餘光能夠看見那些玩家面面相覷,看來都沒有什麼把握。
「那個,」過了一會兒,人類玩家中才傳出一個有些遲疑的男聲,「雖然並沒有與之相關的能力,但我的記憶力不錯,可以試著一字一句複述出來。」
「您是?」
「我叫程巡,在現實世界的時候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學老師。」那個聲音藉機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趁著所有玩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程先生身上,蘇白也小心地看了一眼。
雖然蘇白偽裝的女服務員和玩家之間的距離有點遠,但可能是因為之前在迷霧商店裡的時候,那些溢出的能力對蘇白的身體進行了一些小小的強化,本質上沒有太大的改變,不過聽覺和視力比之前確實好了一些,能夠看清人群中開口說話的那位玩家。
程巡是一個頭髮已經有些斑白但梳理很齊整的男人,那張臉上除了眼角的皺紋外看不出其它歲月的痕跡,再加上得體的穿著、挺直的身板和外表顯露的沉穩氣質,人群中的這個男人確實像是剛剛從講台上走下來的學究先生,斑白的頭髮反而襯托出一種成熟的氣質。
一個幾乎將「學者」兩個字刻在身上的人。
「幸運的噩夢世界居民,歡迎來到洛麗瑪絲大酒店。在這次的遊戲中,玩家們只需要存活七天或完成隱藏任務『殺死洛麗瑪絲』即視為通關遊戲。」
「為了更好地在遊戲裡活下去,請各位玩家儘快對酒店進行探索,去獲取所有有用的信息,去尋找洛麗瑪絲,去殺死洛麗瑪絲。」
「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
「應該就是這些。」程巡先生剛才複述的時候,甚至努力復刻了管理員那種陰陽怪氣的語氣,等複述完才恢復了自己平和的語調。
咦?
在一旁偷聽的蘇白總覺得程巡複述的內容有些奇怪,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從其他玩家沒有什麼異議的樣子來看,程巡的複述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關於遊戲的內容也少得不可能出問題。
那麼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其實我覺得這次管理員說的話有點奇怪。」說話的還是那位頭髮斑白的程巡先生,「我雖然只經歷過三次遊戲,但每一次都會在周圍進入黑暗之前聽見管理員的聲音,再在黑暗中聽他介紹完這一場遊戲的背景故事和需要注意的規則,然後才會進入到噩夢世界的遊戲中。」
「但這一次進入噩夢世界前我什麼都沒聽見,被毫無預兆地帶到這座洛麗瑪絲酒店之後,我才聽到了管理員的聲音,而且管理員對遊戲的介紹也變得近乎於無。」程巡直接看向臨時首領彭振,似乎是希望對方能夠幫忙解惑。
蘇白這一次進入遊戲的過程和其他人類玩家不一樣,所以並不知道程巡先生口中說的「奇怪」,他感覺到的「不對勁」可能也和程巡感到的「奇怪」不一樣。
一直到進入遊戲場景後才聽到管理員聲音這件事情的確很奇怪,即使在蘇白的記憶中,那位陰陽怪氣的管理員先生也都會在將遊戲背景和規則告知之後,才把玩家送入遊戲場景。
不過管理員交代的信息太少,讓玩家自行探索和摸索這種事情,蘇白倒是遇到過很多次,算是那位惡趣味管理員的正常操作了。
所以,蘇白還是沒想通到底哪裡不對勁。
「那個管理員本來就奇奇怪怪陰陽怪氣的,偶爾在進入遊戲後再說話應該也很正常吧?」其他人類玩家中,也有很多人覺得程巡先生多慮了。
「我,我也覺得是正常的。」人群中有一個怯怯的女聲冒出來,「我的一個朋友也經歷過類似的情況,她那次參加遊戲的時候,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管理員的聲音出現,從頭到尾都只靠他們自己摸索。」
說話的是一個挺可愛的女孩,看年紀倒是和蘇白在上一次遊戲裡遇到的妹妹秋蕾差不多大,應該也還是一個在校學生。
「那看來是程先生想多了。」彭振一句話結束了話題,轉而又說道,「程先生的複述和我聽到的一樣,但好像再聽一遍也還是找不到新的線索。」
「『洛麗瑪絲』這個名字會不會就是線索?」又有一個女玩家在人群中舉起了手,那是一位畫著精緻妝容的年輕女性,大波浪的長髮上點綴著金屬玫瑰款式的髮夾,「我記得洛麗瑪絲本身就是一種白色的重瓣玫瑰,而且大廳里的浮雕、雕塑和掛畫上也都能看到那種白玫瑰花。」
那位女性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向大堂前台後面牆壁上掛著的巨幅油畫。
所有人類玩家都下意識看向前台後面牆壁上的那幅巨大油畫,連蘇白也快速看了一眼。那幅油畫就位於客房鑰匙櫃的上方,巨大的尺寸幾乎占據了大半面牆壁。
油畫的主人公是一位躺在白玫瑰花海中的美麗金髮女性,畫中女性的下半身埋沒在白玫瑰花海中,輕閉著雙眼,睡得一片恬靜。
在那位女玩家說話之前,雖然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幅畫,但都只是將其當成普通的裝飾而已。
而在那位女玩家提到洛麗瑪絲是一種玫瑰的名字之後,油畫、浮雕甚至雕塑上點綴的白色玫瑰突然沖入了所有玩家的視野,雖然還不知道白玫瑰在這次遊戲中的意義,但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他們已經找到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
「死的懷念。」那位女玩家在其他人目光看過來之後,才繼續說道,「這是洛麗瑪絲玫瑰的花語,這種白色的重瓣玫瑰歷史並不悠遠,但在花語中表達著對死者的思念,還有……對生命與愛情的絕望、麻木以及無法癒合的傷口。」
「你叫什麼名字?」彭振有些欣賞地詢問那位可能提供了重要線索的女玩家。
「沈冬兒,冬天的冬!」名叫沈冬兒的精緻女性臉上表情也有些激動,「我聽說過很多無名會的事跡,你們真的非常厲害!」
向沈冬兒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之後,彭振本來想和其他玩家一起討論洛麗瑪絲玫瑰這條線索,卻聽見了一陣皮鞋的腳步聲。
所有玩家循著聲音看去,就發現原本一直站在大堂牆邊像人偶那樣動都不動的八位服務員,竟然在最前面那位服務員的帶領下排著隊向他們走了過來。
當然最引人矚目的,還是走在最後的第八位「女服務員」。
因為真的很好看。
等那八位服務員靠近之後,站在最前面的那位男性服務員優雅地向三十位人類玩家行禮,像機械一樣僵硬地發出聲音——
「歡迎各位來到洛麗瑪絲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