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再一次被送進噩夢世界的時候,是出現在一間類似更衣室的奇怪房間裡。
沒有倒計時,沒有遊戲背景簡述,甚至沒有獲得任何遊戲規則。蘇白只是聽見那位「管理員」的聲音在他耳邊簡單交代了幾句——
「時間到了。」
「進入酒店後請務必接受在下為您準備的身份,然後……請務必安葬洛麗瑪絲。」
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這個奇怪的更衣室里。
在管理員的聲音出現之前,蘇白正和往常一樣坐在母親的病床前,告訴母親林婉他已經去找了虹槐一中高三一班的班主任黃老師,雖然被幾位熟悉又陌生的任課老師圍在一起嚴肅說教了一番,之後又被帶到校領導的辦公室認真檢討了許久,然後這些老師們考慮到蘇白過往優異到近乎斷層的成績和家裡的特殊情況,為蘇白打開了方便之門。
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他又重新成為了一名學生。
這是上一世的蘇白怎麼都沒有想到的。
學校不僅免除了蘇白的學雜費,允許他在不落下學業的情況下去醫院照顧母親,甚至在蘇白拒絕補助之後幫忙申請了獎學金。在重生一世的蘇白看來,老師真的是一個有些特殊的職業,他們只是普通人,也絕對不會像很多父母那麼無私地對待孩子,他們很多時候有缺點有私心甚至有名利心,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依舊一心希望孩子可以變得更好飛得更高。
等孩子們離開學校步入社會深淵之後,除了依舊陪伴在身邊的父母,似乎就很難遇到這樣的人了。
所以蘇白很喜歡學校的環境,也很喜歡學生這樣單純的身份。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脫離這種單純的身份已經十多年了,無論是文科理科都得重新再學一次,不然就算回到學校也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不是管理員出現的聲音太過突然,蘇白恨不得想辦法將現實世界的書本和習題集帶到噩夢世界去。
結果他在現實世界才逗留了一周多的時間,剛用母親的舊手機見證了秦戈他們的論壇從門可羅雀的狀態變得越來越熱鬧,剛剛熟悉了論壇里那個比迷霧商店還空蕩蕩的交易市場,剛從秦戈那裡開後門申請了網店,剛將那雙白旗袍紙人製作而成的高跟鞋以高到離譜的價格試探性地掛上網……
管理員的委託時間就到了。
根本不給蘇白準備的時間,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上一秒蘇白還在幫母親按摩,下一秒他已經身處某間奇怪的更衣室里。
更衣室里燈光昏黃而且非常狹小,除了蘇白之外就只有七八件掛在灰濛濛牆壁上的衣服,那幾件衣服看起來像是某個地方的服務生制服,胸口的位置都佩戴著一枚「洛麗瑪絲大酒店」的金色銘牌,銘牌上除了酒店的名字之外還裝飾著精緻的水紋和類似鱗片的樣式。
「進入酒店後請務必接受在下為您準備的身份,然後……請務必安葬洛麗瑪絲。」
蘇白回憶起了之前管理員在他耳邊交代的話,可以推斷他現在所處的應該是一處叫「洛麗瑪絲大酒店」的地方,而且是一間服務生的更衣室。
但對於「安葬洛麗瑪絲」這件事,蘇白還沒有什麼頭緒。
環顧四周,蘇白注意到牆上掛著的服務生制服非常的……正式和講究,男性制服是白色襯衫和燕尾服,女性制服則是黑白的女僕長裙,不是現實世界網絡上經常看見的短裙或蕾絲蓬蓬裙,而是非常正式的黑色長裙和白色圍裙,圍裙的邊沿褶皺大方美觀,布料材質看起來也都很不錯。
所以……酒店服務生就是那位管理員給他安排的身份?
此時此刻的蘇白並不是以玩家的身份進入遊戲,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他的身份是什麼,但他很清楚行走在未知的遊戲中就如同瞎子過河一般需要小心謹慎。他可以選擇以自己的方式去尋找「安葬洛麗瑪絲」的方法,但之前小五也說過管理員對他沒有什麼惡意,想來管理員為安排的身份應該是利大於弊。
在一切未知的情況下,蘇白會選擇接受管理員給予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雖然身處更衣室中,但蘇白已經聽見更衣室外面的某個地方傳來人說話交談的種種動靜,很可能是以正常方式進入這一場遊戲的玩家們。和之前在幸福小區里各自擁有「身份」和「家」的情況不同,如果玩家在進入遊戲後身處同一個空間,互相認識互相交談,就會對所有陌生的面孔和後來者保持警戒。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的蘇白,已經幾乎不可能再自然地加入到玩家隊伍中去了。
他沒有其它的選擇。
做出決定之後,蘇白就伸手去取牆上的白襯衫和燕尾服。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蘇白眼睜睜看著那些掛在牆上的服務生制服像是充氣氣球一樣膨脹起來,然後有腦袋和四肢像烏龜一樣從膨脹的制服中鑽了出來。原本掛在牆上的制服,竟然變成了一個個表情雖然麻木但外表看起來非常正常的人形服務員!
牆上的粘貼式掛鉤顯然支撐不住那些變成人形了的制服,所以一個個服務員隨著掛鉤的脫落而雙腳落地,下一秒就機械式地開始整理儀容和著裝,穿上靠牆放著的鞋子,然後一個跟在另一個後面,排著隊拉開更衣室的帘子走出去。
從始至終那些古怪的人形服務員們好像都沒有注意到站在旁邊的蘇白,他們明明性別不同長相不同甚至連年齡看起來都不一樣,但面無表情的臉上眼神呆滯,仿佛並沒有自我意識。
蘇白轉念一想,如果洛麗瑪絲大酒店裡有很多這樣的人形服務員,那他只要完美地混入其中不暴露身份,確實可以在酒店的各個區域暢通無阻。
畢竟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NPC服務員出現在酒店的任何地方都不會引起人類甚至詭異的懷疑,如果管理員的委託需要潛入調查的話,這樣的身份確實是最合適的。
但現在的問題是……
蘇白看向牆壁上掛著的最後一件制服。
那是一件女僕長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