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顏原本一直都跟在蘇白和風鈴的後方,但很快就變得完全跟不上兩個人的節奏,被落在了後方。
再加上後方壓力驟減,寧顏的腳步慢了下來,在沒有其他人注意的時候腳步踉蹌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有一些虛脫。雖然一直都在為了保護姚姐他們而努力戰鬥,但寧顏為了能夠更專注地和鬼物戰鬥,強迫自己不去想任何與戰鬥無關的事情。
不去想這三年意味著什麼,不去想姚姚在這三年裡遇到了什麼,不去想她和方修傑現在到底是什麼,甚至不敢去回憶記憶深處那個恐怖的洞穴,不敢去回憶那個洞穴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種心理上的自我折磨終究還是讓寧顏感到有些痛苦,再加上之前在204室吃的食物已經差不多耗盡,空腹和心理疲憊帶來的雙重折磨讓寧顏只能退去後方,和藍星辰他們站在了一起。
疲憊的狀態下,各種寧顏並不希望回憶起來的記憶全部都不受控制的涌了上來,再加上之前風鈴曾經說出過「藍星辰」這個名字,寧顏的腦海里所有和「藍星辰」有關的記憶都潮湧一般顯現。
寧顏疲憊地抬起頭,看向一樓大廳天花板上明亮到晃眼的白熾燈,變得渙散的視野中隱約出現了各種她不願意去細想的畫面,但既然想起來了……似乎也只能接受。
「啊,藍星辰!我就說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這麼討厭呢?!」
寧顏回頭看向藍星辰,對方和之前一樣側過頭去,不願意與她直視。
「那個瘦瘦高高的,進入噩夢世界的時候還穿著西裝打著髮蠟的那個一看很討厭的新人?」雖然對於藍星辰來說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但對寧顏和方修傑來說,藍星辰是他們活著的時候最後見到的那個人,不可能不印象深刻。
只要他們願意去想,就一定想得起來。
姐姐秋蔓的表情也有些恍惚,可能是回憶起了藍星辰失蹤前的樣子。
藍星辰背對著寧顏他們,呼吸聲聽起來很是沉重。最終藍星辰還是選擇轉過身來看向寧顏和方修傑,他的身上到處都是野蠻猙獰的傷口,但最深的一道傷口是在他的臉上,那道三年前寧顏為了喚醒他而在他臉上斜著劃下的傷口。
噩夢世界沒有太陽,所以久久沒有回去現實世界的藍星辰皮膚蒼白,就連痛苦麻木的雙眼看起來都有些渾濁。但和三年前那個高高瘦瘦的職場精英相比,三年後的藍星辰在能力的加成下變得壯碩,不斷受傷不斷自愈的身體也因為層層傷口而顯得有些恐怖。
藍星辰的身上也早就已經沒有了什麼筆挺的西裝,久居噩夢世界的玩家不會再去追求什麼生活質量,只要方便行動,只要不讓自己衣不蔽體就可以了。
藍星辰看向寧顏和方修傑的時候,本以為會從這兩位「亡魂」的眼中看到恨意和殺意,但他看向寧顏的時候,眼前表情的疲憊的女孩只是……瞪了他一眼。
「方修傑,你還記得這個傢伙嗎?」確定蘇白和風鈴完全控制住了門口的鬼物之後,寧顏瞪了藍星辰一眼,然後看向方修傑,語氣有些懷念地說,「就是那個明知道遊戲場景在深山裡,還死都不肯把西裝脫了的麻煩新人?穿著皮鞋,差點從山上滾下去,一邊滿頭大汗,一邊還整理頭頂上髮蠟的那個?」
「我記得。」方修傑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那個時候我還偷偷跟你說他的壞話。」寧顏臉上努力想要露出笑容,但笑容卻變得越來越苦澀,「說他這樣麻煩的新人,肯定活不下去。」
「如果死在三年前的人是我,就再好不過了。」藍星辰本以為自己將會永遠如同行屍走肉般麻木行走在噩夢世界,他本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找到停下的理由。
但現在……
「不過現在也不遲。」藍星辰突然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殺豬刀丟在地上,然後閉上了眼睛。
「啪——!」
耳光聲在重新變得空曠的大廳里響起,連站在門口處準備收拾殘局的蘇白和風鈴都因為聽見了動靜而回頭看去,然後就看見寧顏揮出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雖然看不清藍星辰的臉,但聽著剛才的動靜,蘇白猜測藍星辰現在的臉上很可能留下了一個通紅的掌印。
一時之間,包括方修傑在內的其他人也都被寧顏突然揮出的巴掌嚇了一跳。
倒是蘇白和風鈴還在做最後的善後工作,蘇白手上的血紅色珠串,在風鈴的幫助下已經有三顆變成了黑紅的顏色。那三顆黑紅的珠子在燈光下如同閃爍著星光的黑玉,質量比最早那隻白旗袍紙人還要好一些,如果不是有風鈴的幫助,蘇白肯定得消耗更多的力量。三顆珠子的收穫雖然比預料中的少一些,但對白手起家的蘇白來說也算是豐收,他冒險來「幸福小區」走一趟也值得了。
為了省點力氣,蘇白和風鈴將那些被橙色火焰燒焦後失去行動能力,但還未灰飛煙滅的鬼物直接丟在破碎的大門口堆疊起來,再用風鈴的火焰一把點燃,形成一堵燃起的火牆,將外面還想靠近的鬼物阻擋在外。
蘇白做完善後的工作再轉頭看去,牆壁上掛著的數字時鐘上顯示著「23:80」的數字,就算蘇白和風鈴完全不記得剛才斬殺和灼燒了多少鬼物,但牆上的數字鐘一定會記得。
等門口那堆鬼物燃燒殆盡之後,他們可能不用等待48小時就能聽見遊戲通關的提示。
而站在時鐘下方的寧顏依舊憤怒地和藍星辰面面相覷,等寧顏的怒火散去一些後,她表情故作不屑地看著藍星辰,然後用充滿了嘲諷的語氣質問藍星辰——
「那個時候我和方修傑想讓你活下去,難道就是為了今天特地跑回來再把你殺死嗎?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還需要我和方修傑動手嗎?雖然不知道這三年來發生了什麼,但你不是早就已經把自己折騰成半死不活的倒霉模樣了嗎?!」
「你把自己折磨成這樣,難道是為了哄當初救下你的我和方修傑開心?」寧顏的質問越發尖銳,「在你看來我和方修傑就是這樣的大惡人?在你看來我們讓你活下來就是為了永生永世折磨你?藍星辰,你是不是太小看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