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荒謬的遊戲即將結束,蘇白與連翔宇、沈冬兒、風鈴分別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在連翔宇和沈冬兒身上只停留了很短的時間,對他們兩個人來說,他應該只是噩夢世界裡暫時相伴的旅客,不會留下深刻的牽絆,甚至不必交換聯繫方式。至於風鈴,她常年駐紮噩夢世界,幾乎與噩夢世界融為一體,似乎註定只能以偶然的重逢維繫彼此的交集,更沒有什麼好用的聯繫方式,只能說有緣下次還會再見。
再睜開眼時,蘇白髮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迷霧商店的休息室,熟悉的燈光灑在他身邊。這裡的一切靜謐如舊,仿佛方才的遊戲從未發生。他深吸一口氣,放鬆的瞬間,仿佛被壓抑已久的疲憊從四肢百骸湧上來,但他迅速恢復了平靜。
蘇白推開一道道虛掩的門,踏入店鋪中,目光投向櫃檯的方向。
那裡,那個已不知「沉睡」了多久的小五,正安靜地坐在櫃檯上,之前一直「沉睡」著的小小的纏線娃娃已經重新變成了小男孩的模樣,安靜的暗紅色眼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蘇白。
「所以,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蘇白凝視著小五,聲音低沉而清晰。無需多言,也無需假裝,他直截了當地將問題甩了出來。
他不需要詢問「小五」到底是不是巫珩,也不需要詢問巫珩是不是鬼巫,更不需要詢問巫珩或者說鬼巫到底以多少種姿態出現在他的身邊,甚至不需要確認這個謎一般的存在在自己生命中究竟有幾副面孔。
太多的曾經的疑惑在他腦海中交織,而現在的他對此早已心知肚明——一切心照不宣,無需多言。
不需要為了那麼明顯的答案浪費時間,徒增尷尬。
小五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稚嫩的面龐與糾結的眼神形成了不自然的對比,隨之,他緩緩開口道:「蘇玄叮囑過,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以「小五」姿態出現的時候,倒是可以看清楚這傢伙臉上的表情。不過認真回憶起來,蘇白見過了很多巫珩的「化身」,卻依舊沒有見過他真實的樣子。
而且剛認識「小五」的時候,他也經常陷入「沉睡」,偶爾也會提及「鬼巫大人」非常忙碌,以及遇到了很麻煩的事情,繼續追問的時候對方話語中總有一層刻意的遮掩,讓一切顯得虛幻縹緲。
現在看來小五的沉睡很顯然並不是因為他口中所說的力量不充足,而是因為控制著纏線娃娃這具軀殼的某個人忙得不見蹤影了。
說到底,纏線娃娃也是人偶的一種,也是名為「鬼巫」的神秘人偶師擅長控制的軀殼。
「蘇玄叮囑過?」蘇白眯起眼睛,雙手交叉,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問道,「莫非和鬼巫大人簽訂婚約的不是我,而是我哥?」
他很清楚怎麼擊垮對方的「防線」。
「……」小五,或者說化身為纏線娃娃的巫珩最終還是點頭妥協了,「其實在蘇玄創造的那座城市裡,已經隱藏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這個答案讓蘇白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他腦海中浮現出蘇玄親手構建的那個虛假的虹槐市——在那裡,隱秘的存在潛伏在一所普通校園中,進行著神秘的實驗,
那些被囚禁的「學生」,形如困獸,仿佛映照了蘇玄自己的同族——那些人魚遺族。他們被束縛在水泥囹圄中,精神被摧殘得四分五裂。
蘇玄多少次說自己不想攙和人魚遺族的事情,畢竟他真正的家人早已在文明崩塌的災難中死去,而且和其他遺族一樣在災難後陷入了精神乃至靈魂的崩潰,在瘋狂的自我崩壞選擇了死亡,只剩下蘇玄褪去人魚的軀體,以鬼物的身份留存了下來。
不過哪怕人魚遺族都已經是一些精神崩潰敵我不分的瘋子,蘇玄的心裡可能還留存著一絲念想。
所以子啊蘇玄創造的那個世界中,折磨「學生」折磨實驗體的那些存在,都在學校里變成了長著四肢只能在地上匍匐的醜陋魚人,失去雨水的魚人只能在地板上扭曲掙扎和哀嚎著……
那樣的畫面對於蘇白來說,確實是有些難以忘記。
「紅月的存在對於那個世界而言,是獨一無二的,」小五緩緩開口,暗紅色的眼眸中似乎泛起了一絲波瀾,「對於那個世界大部分詭異來說,如果它們是魚類,那麼紅月就是最重要的水源。如果失去水源,魚類就會死亡。如果失去紅月的力量,那些詭異之物便會像魚類失去了水一般,逐漸乾涸而死去。」
蘇白聞言,心中不由得一沉。
小五暗紅色的眸子盯著蘇白,語調深沉地繼續問道道:「你可曾想過,那輪紅色的月亮……也會有消失不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