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白和巫珩的「家人」們坐在那裡大口吃草的時候,其它桌的鬼物也開始用餐。
只不過大部分看得見臉鬼物在看到那些沾著血的生肉時,都露出了一絲嫌棄的表情。
男生艾青身邊的「哥哥」半張臉血肉模糊,裸露的肌理呈現猙獰的紅色,但另一半臉卻完好無損甚至五官端正,更透出難以言喻的詭異。那隻鬼物從盤子裡抓起一塊生肉,鮮血順著他的手指滴落,染上餐桌上鋪著的桌布。它皺著眉頭用那隻完好的眼睛死死盯著手中的生肉,很勉強地咬了幾口之後就將剩下的肉丟回盤子裡,像是完成了一項無可奈何的任務。
譚影身邊的「父母」用餐也有些勉強,伸出雙手抓住肉的時候,老嫗的那張臉微微顫抖,像是在克制著某種衝動,強迫著自己將肉放入口中。而老嫗背後的另一張臉則不斷發出著低低的咕噥聲,像是在咒罵著什麼。
另外還有一些鬼物用另類的方式食用晚餐,比如聞雯身邊的「媽媽」,那個穿著白裙子披著頭髮的女鬼只是伸出了如同枯枝一樣的手指輕輕搭在生肉上,盤子裡的肉就迅速失去血絲,很快變得乾癟,最後變成了灰白色的枯肉,仿佛其中的一切生命力都已經被抽離。
而梁語燕身邊的那團黑霧只是覆蓋住了那盤肉,等黑霧離開的時候盤子裡的肉已經徹底腐爛。
相比之下黎斐文身邊的三頭犬吃得最香,犬類的頭顱咀嚼著生肉,鮮血從牙齒間流下,喉嚨里不斷發出滿足的低吼。
用餐習慣最文明的,除了蘇白他們那一桌之外就是智淵身邊的蛇女,下半身蛇尾依舊在桌子下面纏著智淵的雙腿,上半身則動作優雅地用餐具切著肉,一點點放進口中,仿佛在品嘗什麼難得地美食。蛇女的眼睛半眯著,臉上露出了有些滿足的表情。
果然其它鬼物還是正常的!
玩家們看著身邊「家人們」對待食物的反應,覺得不正常的的確就只有蘇白和巫珩那一桌而已!在這種對比下,蘇白和巫珩身邊那兩隻小鬼乖乖吃蔬菜的場景就顯得異常怪異,仿佛他們真的是在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
大堂的空氣中瀰漫著血腥與腐爛的氣息,還伴隨著鬼物們厭惡的低語聲和咀嚼聲,充滿了一種令人窒息的詭異氛圍。玩家們也只能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些玩家的心中充滿了不安和恐懼,時不時偷瞄著自己身邊的鬼物,生怕它們下一刻會因為對食物不滿意而做些什麼。
晚餐接近尾聲時,那個熟悉的女鬼服務員重新回到大堂,那缺了一塊腦殼的形象讓人很難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各位客人,晚餐時間已經結束。各位客人可以前去休息,但如果您還想享用一些食物,廚房將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繼續開放,隨時歡迎各位客人去選餐。」
大部分玩家剛才忙著為「家人」準備食物,根本沒有時間為自己拿食物。聽到女鬼服務員這麼說之後,有幾位玩家的肚子還真的開始咕咕叫起來,幾位玩家互相對視了一眼後,就紛紛起身向廚房走去,準備找點蔬菜什麼的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這一次,玩家的「家人」們也跟隨在他們左右。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蘇白和巫珩默默離開了大堂,一齊向著二樓走去。走在前面的巫珩步伐很穩,哪怕披著黑色的斗篷也掩不住身形頎長,氣場冷峻,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人跟隨著一樣。緊跟在巫珩身邊的那個小女鬼倒是注意到了蘇白,不過她只是跟在巫珩的身邊,雙眼黑洞洞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等巫珩打開自己的旅館房間門走進去之後,原本要關上的門卻突然被身後的人伸手抵住。
「巫先生,我有事想要和你聊聊。」
蘇白抵住了房間門,硬是擠進了巫珩的房間,臉上倒是依舊帶著標準化的笑容。
巫珩的身形在那一瞬間僵硬了一下。
「什麼事?」巫珩的聲音低沉沙啞,但說話的語氣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蘇白臉上的微笑表情依舊,但眼神卻變得認真起來。
蘇白早就覺得這個叫巫珩的傢伙很值得懷疑了。儘管巫珩的名字和身形都讓蘇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卻在過去的記憶中找不到任何與之相關的內容,就好像這些信息頁存在於那些他失去了的記憶中,難以尋覓。
進入噩夢世界後的一路上,蘇白不由自主地將巫珩和某位神秘的婚約者聯繫在一起,這樣的想法聽起來有些荒謬,但蘇白的確是這樣認為的。而且巫珩每次靠近的時候,他的行為舉止甚至哪怕只是靠近這件事情本身都讓蘇白有一種莫名的輕鬆感。
只可惜巫珩從頭到尾都在認真地隱藏自己,連聲音都經過了層層偽裝,低沉沙啞得難以辨認。所以蘇白還是決定想辦法找個時間確認一下自己的猜測,也就是現在。
「巫先生。」蘇白向前走了兩步,微笑著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巫珩向後退了兩步,並沒有回答。
「我不確定你到底是誰,但每次靠近的時候我總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就好像我們曾經在哪裡見過一樣。」蘇白思忖著說,「是幼年的時候?還是上輩子?」
無論蘇白說什麼,巫珩一直都保持著沉默,面容也在斗篷的陰影下看不清晰。
這個時候,蘇白只能琢磨著怎麼讓對方的隱藏出現破綻。
「也許是我認錯人了。」蘇白又作勢後退了一步,一邊攤手,一邊故作輕鬆地說,「也許我該去問一下我的一位朋友,他叫麼,是陪伴了我很久的朋友,他說不定能幫我想起些什……」
「等一下。」
蘇白話還沒說完,巫珩就按住了蘇白的手腕。
按著蘇白的那隻手非常冰冷,不像是活生生的人類。此時此刻的蘇白能夠感覺到巫珩的聲音依舊沙啞,但聲音中摻雜了一些不太分明的情緒。
是在緊張些什麼嗎?
無論眼前的巫珩是不是鬼巫,如果他只是將「麼」當成蘇白現實世界的朋友——大部分普通玩家都會這樣認為,那他完全沒有必要緊張些什麼。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的巫珩知道「麼」並不是人類,而是與他同行的厲鬼拼圖之一,所以生怕他現在就喚出麼來詢問些什麼。
蘇白其實也早就試過在心裡呼喚麼的名字,但很奇怪的沒有得到回應,就好像那個小傢伙突然離家出走了一樣。也正是因為沒有得到麼的回應這件事情讓蘇白想到了一些可能性,他才會藉此想讓巫珩露出些破綻。
兩個人僵持著的時候,譚影的聲音由遠及近,打破了房間內的僵局——
「巫先生,我們正準備讓所有玩家在大堂里聚集一下,通知完您之後就只剩下那個不知道去哪兒的蘇白沒……」
出現在忘了關的房間門外譚影的聲音突然頓住,一身黑紅的利落女性眼神古怪地看著正抓著蘇白手不放的巫珩。那一瞬間的沉默令人感到異常尷尬。
「呃……打擾了嗎?」譚影的眼神在蘇白和巫珩之間來回遊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