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蘇白只是沉浸在這段已經被遺忘的記憶中的一位憶者。儘管他能夠通過幼年時自己的雙眼重新看到這段記憶,他終究更像是一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時候的自己從三樓窗口下墜。
就在這一刻,蘇白突然感覺到有一隻手臂拽住了自己,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把手給我。」
這個聲音讓蘇白感到熟悉,因為這分明是哥哥蘇玄的聲音。但蘇白又覺得到陌生,因為在蘇白的記憶中,蘇玄從未用那樣冰冷的語氣說過話。哪怕是在這場遊戲中重逢後,蘇白「拆穿」蘇玄身份的時候,蘇玄也沒有用那樣的語氣說過話。
幼年的蘇白此刻很是恐懼,但哥哥的聲音還是讓他掙扎著伸出了手,對方的另一隻手牢牢拽住了他。這時,蘇白才抬起頭看清楚了那個趴在窗邊救他的少年。
從外表來看那確實是少年時期蘇玄,但蘇白分明看見了那個拽住他的「蘇玄」有一雙暗紅色的眼睛,熟悉的漂亮的如同紅月一般的眼睛。
他是……
沒等蘇白感到詫異,一陣陣咔嚓的聲音傳來。當蘇白循著聲音看過去的時候,竟然看見「蘇玄」伸出的手臂上已經出現了一條條裂縫,特別是拽住蘇白的那隻右手上的裂縫更為密集,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徹底碎裂了。
那種感覺很奇怪,因為人類的身體不可能那樣裂開,更不可能在開裂的時候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那種開裂的感覺在蘇白看來更像是塑料和木頭,總之就是一些並非血肉的存在。
「這麼快就到可以承受的極限了嗎?」
站在窗台邊的「蘇玄」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痛,只是皺眉看著自己手上的縫隙,他拽著蘇白的右手腕處甚至已經有了斷裂的跡象。
「強行進入後軀殼不堪重負,甚至會出現失控的跡象,看來還需要改進。」趴在窗邊的少年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就悶哼了一聲,用盡全力將蘇白向上拽。
可也許是一些當時的蘇白無法理解的原因,趴在窗口的「蘇玄」的身體有些不對勁,竟然在用力將蘇白拽向自己的同時有些失控地也向窗外墜去。
「該死。」
到了這個時候,「蘇玄」能夠做的就只是將小小的蘇白緊抱在懷中,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墊背向下墜落。
「嘭——!」
落地的瞬間,蘇白閉上了眼睛,但耳朵卻清楚地聽見「蘇玄」抱著自己落地時發出的令人不安的咔嚓聲。隨後,他就聽到了不遠處母親發出的尖叫聲。
蘇白還記得母親說過,她當時看見蘇玄和他一起墜樓時,整個人嚇得直接暈了過去,幾乎要被當場嚇死。
不過在這段記憶里,蘇白聽見的還不只是母親的尖叫聲,他還聽見了一些絕望的嚎叫,那並不是人類能夠發出的聲音。在噩夢世界中掙扎了那麼多年的蘇白能夠分辨出,那是詭異之物死前發出的最後的聲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白睜開了眼睛,他感受著風吹過的涼意,看著天邊的霞光映照,然後努力向著「蘇玄」的方向伸出手。
小小的蘇玄想要抓住什麼,但意識還是漸漸變得模糊,他最後看見的就是那雙漂亮的紅色的眼睛。
「你會忘記今天發生的事情。」
「你的生活,不會因為今天發生的事而變得一團糟。」
「繼續過普通人的生活吧……」
「蘇玄」的聲音並沒有蘇白記憶中的蘇玄那麼溫暖柔和,卻同樣有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在完全失去記憶之前,蘇白還隱約聽到了一句抱怨——
「糟糕,完全斷掉的部分暫時沒辦法修復了。」
……
一個踉蹌之後,熟悉的雨後的潮濕感重新回到了蘇白身周,他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依舊身處虹槐十中的天台上,只不過正靠在天台邊緣的矮牆旁,好像之前的倒地並不是他的錯覺。
「做了一個好夢嗎?」蘇玄正靠在旁邊的矮牆上,看著天邊依舊未散去的烏雲。
「到底發生了什麼?」蘇白這麼問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奢望一直在說謎語的蘇玄能直接給予答案,而且他的腦海中也已經形成了一些線索拼圖。
「你之前說事故發生的時候你正好離開了現實世界,而且還在那邊被一些麻煩的傢伙纏住了一天多的時間。也就是說我墜樓的時候你根本不在現實世界,那麼救了我的『蘇玄』絕對不是你,而是一個套了『蘇玄』殼子的傢伙。」對於這一點,蘇白幾乎是可以肯定的。
「但為什麼詭異之物會突然出現在家附近,而且還試圖攻擊媽媽?」蘇白突然回憶起了他剛重生的時候,就解決過一些想要對母親林婉動手的弱小詭異。
「也是因為我。」蘇玄挪開了視線,有些不敢和蘇白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