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看著地下室里的那具枯骨,不知道當初他選擇逃進地下室躲藏起來之後發生了什麼。但既然王老爺參與了整棟宅院的建造,知道如何進入地下室,自然也能夠找到離開地下室的方法。
想來躲藏進地下室的時候,王老爺只準備避一避,想想辦法再離開地下室。
但是王老爺的身邊一直都跟著那位被他親手殺死的鬼夫人,那位鬼夫人身懷怨念而生,死後沒多久就異變成為了詭異之物,一直都跟在王老爺的身邊,這也是王老爺急著要離開的原因之一。
如果那位鬼夫人的執念和目的只是單純地想要報仇,想要讓王老爺去死,那以她的能力隨時都可以動手,甚至可以趕在王老爺變賣家產之前將他殺死。
不過這顯然並不是鬼夫人的執念所在,她一直跟在王老爺的身邊,為的恐怕就是為他安排一個「最好」的死法,比如在這樣一間堆滿虛假金銀財寶的密室裡帶著絕望死去,不會有任何人幫助他,也不會有任何一枚「金元寶」回應他的求助。
蘇白知道,鬼夫人一定沒有在王老爺躲進地下密室後立刻將他殺死,因為那堆枯骨的狀態很完整,動作也沒有掙扎和躲藏。
最重要的是,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那具枯骨的手邊擺著一堆高起的「金元寶」,每個元寶雖然都和蘇白之間看到的那樣脫鍍,但痕跡看起來不像是自然脫落,而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颳了下來,甚至裡面的材料上都還有指甲刮過的痕跡留存。
也就是說……在這位王老爺死前,他終於知道了自己擁有的「金銀珠寶」中藏了多少魚目混珠的假貨。
只不過即使如此,這位王老爺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只能留在這個密室中與一堆毫無價值的「金銀珠寶」為伴。以鬼夫人的能力,完全可以像困住宅子裡其他存在那樣將王老爺困在地下密室,不會讓任何人或者鬼物聽見他的呼救,也不會有任何人和鬼物知道那個被鬼夫人憎恨著的王老爺正在池塘下的密室中慢慢等死。
「在知道自己無法逃脫的時候,你有沒有大聲呼救過?有沒有想過即使獻出一半財產也要讓那位老管家來救你?」
「在知道自己快要死亡的時候,這堆所謂的『財富』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嗎?」
蘇白不知道這位王老爺死後有沒有因為執念而異變成鬼物,但即使如此,剛誕生的鬼物恐怕也早已經在鬼夫人的手中灰飛煙滅了。
蘇白不屑地笑了一聲,然後將手中捏著的「金元寶」丟在了那具枯骨旁,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一次的遊戲對於蘇老闆來說可以算是顆粒無收,宅院裡的鬼物和污穢的力量已經被小火吞噬乾淨。在有了這樣一次經歷之後,小火的能力應該得到了提升,但蘇白左手腕上的珠串卻連閒散的力量都沒有收集到多少。
「走吧。」蘇白之前就已經注意到牆邊放著一把梯子,應該是王老爺用來進出地下密室的工具,倒也省了一些麻煩。
離開地下密室之後,蘇白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站在北院門口的那位新娘,從那位最後的鬼新娘一動不動的樣子來看,她似乎並不打算離開這棟宅子。
在三位鬼新娘中,北院新娘對這棟宅子和王老爺的態度一直都是最厭惡的。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即使鬼新娘離開了這棟宅子,似乎也無處可去……也許她會繼續留在這裡,成為下一個與宅院融為一體的詭異之物,也許她會在蘇白離開後同樣離開宅院去往別的地方,無論如何這些都已經和蘇白沒有關係了。
沒有再說些什麼,蘇白直接帶著小火和守在一旁的阿喜向前屋的方向走去。
在蘇白邁步走進前屋的時候,後方又傳來了一陣坍塌聲。也許是因為亭子下面的地下空間在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之後也已經不那麼穩固,剛才已經倒塌得差不多了的亭子竟然再一次向下塌陷,那些碎石和亭子的殘骸全部陷入地下空間,將那如同山一般的「金銀珠寶」和那一具骸骨徹底埋葬。
真的結束了。
也許在鬼夫人被火焰灼燒得灰飛煙滅的時候,這棟特殊的宅子也已經隨之死去,成為了並沒有任何紅月力量殘留的死物。再加上遊戲結束之後,一直阻攔在宅院周圍的濃霧也已經散去,當蘇白嘗試著打開老管家和其他玩家怎麼都無法打開的宅院大門時並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那扇已經沒有了任何力量門輕輕鬆鬆就打開了。
之前蘇白和小火行走過的噩夢世界街道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蘇白還記得在進入這棟宅院之前,他正在小火的陪伴下盲目地尋找著能夠蘊養母親靈魂的方法,最後不僅因為誤入新手遊戲的原因耽擱了時間,而且還沒有什麼收穫。
「情況會變得麻煩起來。」
就在蘇白準備找一扇門直接回去迷霧商店的時候,熟悉的那位管理員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情況?」蘇白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是說我這個通關失敗的玩家活著離開遊戲場景的事?」
「真奇怪,你們總是喜歡這樣稱呼自己……」某位管理員似乎也都知道人類自稱「玩家」的事情,但他們在將一次次任務稱作「遊戲」的同時,卻會對「玩家」這個稱呼感到疑惑,在蘇白看來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對於遊戲來說,規則是非常重要的,贏的人類能夠獲得繼續活下去的獎賞,而輸的人類則必須受到懲罰,這是遊戲的本意。」管理員先生雖然說事情變得麻煩了,但說話的語氣卻還算平靜,「如果規則不在,遊戲也將發生一些很糟糕的變故。」
「所以通關失敗的人就必須死去?」蘇白並沒有將管理員視作敵人,所以說話也沒有繼續咄咄逼人,「而且我能夠離開的原因,只是因為裡面的詭異留不住我,不是嗎?」
「難道像我這樣的漏網之魚,驚動了管理員先生親自出手?」蘇白身邊的藍色火苗很是應景地增強了火勢,「那我一定會好好招待管理員先生親臨。」
「……」管理員的聲音依舊沉默著,「在下只是來告知蘇先生,過多地破壞規則會引起一些恐怖存在的關注,那是對鬼巫大人來說也會覺得麻煩的事情……」
「說重點。」
「咳咳。」管理員清了清嗓子,「這一次的事情在下已經幫忙隱瞞,就當是蘇先生又欠下了在下一個人情,必要的時候還希望蘇先生可以再次出手相助。」
「你……」
「祝您遊戲愉快,期待下次見面。」
蘇白還想要追問什麼,但他能夠感覺到管理員的聲音已經離去,周圍只剩下呼嘯的寒風和無處不在的蒙著淡淡紅色的月光。
而在現實世界的某一處,四位剛剛成為噩夢世界玩家的新人們心情五味雜陳。
他們知道,有一位身份是他們前輩的玩家,為了救他們的命而「喪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