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們還是聊一聊白方應該如何獲勝這個問題，如何？」
聽到那位管理員的聲音，蘇白也有些詫異，他之所以將那兩個問題放到後面，或者說將蘇玄的問題放在最後一個，就是相信回答這個問題對於管理員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畢竟如果霧城的那對雙胞胎所給的信息屬實，蘇玄……或者說某個擁有著蘇玄外表的人已經進入了噩夢世界，甚至成為了擁有特殊能力的玩家，現在就身在某個叫燭光會的玩家組織中。
這是蘇白自己都能夠得到的消息，可是那位管理員先生卻寧願告訴他怎麼讓白方戰勝黑方，也不願意提及半點和蘇玄有關的信息？
哪怕是蘇白，都有那麼一瞬間的大腦宕機。
要知道，上一世包括他在內的很多人都相信白方指的是「所有玩家」，黑方指的是「所有詭異之物」，所以連蘇白都沒有奢望那位管理員先生回答這個問題，或是給出任何方法線索。
為什麼現在情況變得好像……找到蘇玄比讓人類戰勝詭異之物還要困難？
「選擇回答哪個問題是管理員先生的權利，不是嗎？」蘇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雖然已經和這位管理員先生聊了好幾次，但蘇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也不確定對方的身份，還是不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暴露太多真實的情緒比較好。要知道，連「管理員」這個稱呼也都只是玩家們為了方便稱呼那個發布任務的聲音而喊開的。
「白方想要戰勝黑方，就目前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這就是管理員先生想要敷衍我的答案？」蘇白覺得如果真是如此，他會忍不住想要找到那個管理員的本體，然後狠狠踹他一腳。
管理員倒也沒有反駁什麼，只是繼續往下說——
「但是對於白方和黑方而言，這將是一場非常非常非常漫長的戰爭，如今進入噩夢世界的這些人類更像是這一場戰爭的遠征軍……不，應該只能算是先遣隊。」
「這樣的隊伍自然不可能獲得勝利。」
「這裡是黑方，這裡是詭異之物的世界，而能夠對抗世界的只有另一個世界。」
「蘇先生，您現在可能還無法理解在下所說的這些內容，這也的確是蘇先生您現在不應該獲得的信息。也許等蘇先生您知道我在說什麼的時候，世界已經發生巨變，在下所說的這些信息也在無所謂。」
「虛海中的謊言沒有意義，所以蘇先生就當在下已經回答了兩個問題，如何？」
管理員先生雖然語氣非常溫和地詢問著蘇白的意見，但下一秒蘇白視野中的極黑就已經出現了一些扭曲的光暈，耳邊原本暫停的機械式的倒計時也重新出現。
「柒……陸……伍……」
這分明是在將蘇白驅逐出「境」！
和上次進入虛海的時候不同，也許是因為蘇白對虛海的了解更深了一層，他這一次在虛海中停留的時間比之前更久，如果不是被管理員「驅逐出境」的話，他可能還會繼續在虛海中停留更長的時間。
不過蘇白現在來不及關注這些，他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出那位管理員先生給他的最後一個問題答案。
白方和黑方……
要用一個世界對抗另一個世界？
蘇白開始懷疑他之前是不是真的誤解了「白方」的意思，難道說白方所指的真的不只是人類玩家？
雖然那位管理員先生堅信如今的蘇白絕對無法聽懂他所說的話，但可能連那位管理員都不知道蘇白所經歷的人生並不只是表面上的這十八年。
在噩夢世界多掙扎了十年的蘇白所知道的事情要比管理員想像的多得多，他甚至知道那句「白方勢弱」帶來的可怕的未來。
……
這一世的蘇白提前了整整一年進入噩夢世界，所以大概在往後的六年中，人類玩家與噩夢遊戲之間的關係未曾改變，會有玩家死去，也會有新的人類玩家進入噩夢世界。每次通關遊戲的時候，管理員也永遠會陰陽怪氣地說那麼一句「白方勢弱」。
但等到六年之後，會有那麼一天管理員突然不再說那麼一句固定台詞，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比往常的管理員聲音聽起來更像是電腦合成音的話語。
蘇白還隱約還能記得他第一次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那個聲音說的大概是——
「白方勢力數量6100，黑方勢力數量3100000000。」
具體的數字已經記憶不清，蘇白只記得那一天所有通關遊戲的玩家都第一次被告知了白方勢力也就是人類玩家的具體數量。六千多的人類玩家並不算少，但是與黑方勢力超過三十一億的詭異之物相比可以說是毫無勝算。
噩夢世界內的人類玩家因此焦慮過一段時間，但很快玩家們就發現雖然管理員改變了通關後的結束語，噩夢遊戲和噩夢世界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所以在之後的兩年裡玩家們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結束語，甚至每個玩家都開始統計他們通關時聽到的數字變化。
一批玩家死去，就會有一批新的玩家到來，久而久之和人類玩家的數量相比，反而是詭異之物的數量下降得更多一些，只是兩者的基數根本無法進行對比而已。
然後在那兩年後的某一天，也就是距離現在大約八年後的某一天，異變發生了。
在那一天，玩家通關時聽見的結束語中，白方勢力的數量變成了十五萬。
根據玩家們日常進行的數字記錄，那一天短短的十分鐘內有十四萬多人類被帶入了噩夢世界！像蘇白這樣不離開噩夢世界的玩家們根本無法想像那一天現實世界發生了多麼恐怖的騷亂！
上一世的蘇白看著風鈴他們盤問突然出現在噩夢世界街道上的那些或迷茫或驚恐的玩家，在一旁得知這一次的巨變不僅僅是十幾萬對噩夢世界一無所知的人類進入噩夢世界，而且這十幾萬「玩家」根本就沒有經歷新手任務，直接出現在了噩夢世界的各個角落！
雖然新手任務的存活率同樣低，可至少有同行的隊友，新手遊戲的場景也能夠得到嚴格的保護，不會有異常恐怖近乎無解的詭異之物出現在新手任務中。而那些隨機出現在噩夢世界各地的玩家們沒有得到任何保護，有的甚至進入強大詭異的領地，有的一出現在噩夢世界就被路過的惡鬼無理由地殺死，有的因為孤身一人出現在恐怖世界中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一天不僅現實世界發生了災難，噩夢世界同樣發生著讓人難以直視的災難。
那是屬於人類的災難。
更讓蘇白難以釋懷的是，他的記憶越靠近重生的那一刻就越模糊。他上一世在噩夢世界掙扎了十年，但最後一年的記憶時有時無並不清晰，只是每次努力去想都讓蘇白覺得……很痛苦。
不過在蘇白最後的破碎凌亂的記憶里，他雖然記不清具體的數字，但還是依稀聽見了管理員的某一次結束語——
「白方勢力數量5600000000，黑方勢力數量3100000000。」
「白方勢弱。」
如果管理員給出的最後一個答案是正確的，如果最初進入噩夢世界的六千人只是先遣軍，或者說像之後玩家們自嘲的那樣是「內測玩家」，然後將之後進入噩夢世界的十四萬人稱作「體驗服玩家」……
如果對抗世界的只能是另一個世界……
難道從一開始，管理員口中的「白方」指的就不是人類玩家，而是人類所在整個現實世界？！
蘇白知道，即使傾盡整個現實世界的力量都不可能戰勝整個噩夢世界，白方確實只能一直處於弱勢方。但為什麼會出現他們這些內測玩家？
為什麼會有「人」穿過虛海的縫隙，將他們人類以遠征軍先遣隊的身份帶來噩夢世界？
蘇白一點點梳理著腦海中龐大的拼圖，他知道有太多太多人類玩家都在噩夢世界經歷了死亡甚至比死亡更恐怖的噩夢，但他現在能夠得出的唯一一個結論就是——
出於某些原因，紅月下的噩夢世界可能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讓現實世界發生災變，甚至用某種恐怖的方式吞噬整個現實世界。這本身是一場讓現實世界毫無還手之力的戰爭，但有一些「人」竭力地想要改變那樣的結果，他們試圖用各種方式讓人類知道噩夢世界的存在，用各種方式讓人類掌握他們本沒有的力量，哪怕會有數不清的人類在這過程中死去。
在蘇白的拼圖中，這些「人」可能也並非多麼良善，他們想要改變局勢的原因也絕非因為善良，更像是為了達成其它對他們更有利的目的。
但真的有讓白方戰勝黑方的可能性嗎？
雖然蘇白記不清晰，但在他重生之前，白方勢弱的形勢從未改變過。
蘇白暗嘆了一聲。
人類的壽命短暫，而這場戰爭可能會很漫長，未來這些複雜的走向似乎也和他並沒有太大關係，擺在他面前最大的目標還是努力活下去。世界、戰爭、局勢這些可怕的話題，說不定那些厲害的玩家組織能夠做到的事情比蘇白這位獨行客要多得多。
他也算是杞人憂天。
耳邊的倒計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當蘇白再抬起頭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迷霧商店的休息室里，溫暖的燈光讓他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