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完成草稿的速度很快,但因為繪畫的習慣,她需要在一個更加安靜的環境裡用更多的時間去完善作品。再加上客人對作品的特殊要求讓拼圖中的青嵐處於靈感洶湧的狀態,這種難得的熱情可能會讓作品完成的時間變得更久一些。
所以在蘇白向客人承諾的一周時間內,他應該會留在店鋪的休息室內繼續作畫,畢竟整個霧城可能只有屬於蘇白的這家店裡能夠讓他徹底放下心來。
這也是蘇白需要在孟維走後重新尋找一位店員的主要原因。
其實在孟維忍不住暴露自己真實目的之前,他在蘇白看來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店員,能夠很快了解店裡的商品情況,帳面記錄也十分詳細,對待附近一些年老的客人時也能表現出耐心。所以作為老闆,蘇白原本可以給孟維一些小小的建議,盡一個普通雜貨店老闆的全力幫助他擺脫那些一直脅迫他的玩家們。
但是當孟維看向蘇白的眼中出現毫不掩飾的恨意之後,蘇白也瞬間打消了這樣的念頭,他最終還是看清楚了這位年輕的店員雖然偽裝得很青澀,但本質上和那些所謂脅迫他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蘇白和周圍的霧城人一樣在他眼裡只是不應該反抗高貴玩家們的小小獵物而已。
蘇白倒也不會因為自己看錯了人而感到意外或失望,畢竟無論第五大街的生活有多麼平靜舒適,蘇白也並不會真的變成普通的雜貨店老闆,無論濃霧下的霧城多麼像現實世界的縮影,也無法改變他依舊身處噩夢世界的事實。哪怕這座城市用濃霧遮蔽了紅月,紅月下的隱瞞和背叛、詭計和詭異都不曾減少過。
即使現在蘇白看似好心地留下了秋蕾,最主要的原因也只是因為她在迷霧商店缺少店員的時候適時出現,而且最近散養狀態的小黑貓對女孩也很親近。
更何況……無論是孟維還是秋蕾,哪怕是那些躲在暗處據說更為強大的玩家,也不可能對迷霧商店造成什麼破壞。
所以讓秋蕾成為店員這件事情看起來只是一件好心之舉,但對蘇白看來也只是各取所需,不會有什麼問題。
蘇白獲得了一位合適的店員,秋蕾也得到了能夠在霧城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養活自己的生活費,甚至能夠用低廉的價格在霧城找到居所,雙方都可以得到自己急需的部分,這份臨時合約就這麼毫不猶豫地結成了。
有秋蕾幫忙看店之後,蘇白就將自己關進迷霧商店的休息室,美其名曰「閉關」。
店裡的休息室雖然和最初的時候相比已經變寬敞變方便了不少,也有了獨立的洗漱間,但除了兩扇門之外休息室里再沒有別的窗戶或通風口,這樣的環境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比狹小的閣樓更讓人窒息,但對於蘇白來說卻是一個非常安靜而且非常適合冥想的環境。
之前的一些經歷讓蘇白看到了冥想的各種優點,就算暫時不需要梳理身體中正常流轉的力量,蘇白也可以在冥想的時候和「厲鬼拼圖」中的各位多聊聊天。
更重要的是,蘇白正需要一個安靜獨處的機會來好好整理自己腦海里有些混亂的記憶碎片。就算蘇白能夠清晰地回憶起很多和上一世有關的信息,但蘇白不僅至今都想不起來他重生前的一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而且還在之前梳理記憶碎片的時候發現了一些破碎到已經無法重組的記憶。
這些出問題的記憶似乎對蘇白自己很重要,但那些碎片就好像是丟失了關鍵部分的拼圖一樣,哪怕將剩餘的碎片全部都好好地拼起來,缺少的部分也讓蘇白無法回憶起那段記憶的全貌。
如果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忘記了些什麼,蘇白就需要在冥想的時候努力去尋找所有可能出了問題的記憶,並對這些記憶進行梳理甚至分類,然後才能更為精準地找到問題所在!
因為精於作畫以及對作畫這件事情有著很深執念的是蘇白身體中名為「青嵐」的拼圖,所以就算蘇白自己的精神陷入冥想,他的右手臂也能夠繼續完成作品。
但這一切安排還稱不上萬無一失,就算蘇白喜歡安靜的獨處氛圍,他也知道孟維的離開不可能完全斬斷他背後那些玩家的歪心思。至少在蘇白進入休息室「閉關」之前,迷霧商店附近時不時會出現一個兩個玩家的動靜,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孟維身後的那些所謂更厲害的玩家還沒有放棄從蘇白身上奪走資產。
考慮到秋蕾只是一個能力還不成熟的新人玩家,蘇白還是需要時不時關注迷霧商店周圍的動靜。
而蘇白不久前正好製作了一件能夠派上用處的道具。
也就是之前在虹槐鬼校的時候,蘇白從學校的放映室里收服了一個黑影,那個黑影也成為了某種契機和媒介,使得虹槐鬼校中所有由學生執念凝聚而成的黑影全部都鑽進了蘇白收集力量的珠串中,形成了一股相當龐大的力量。
蘇白將這份力量塞入一台從倉庫拿出來的小型投影儀中,畢竟這份力量最初的來源是學校的放映室。而在那台普通的投影儀和黑影的力量結合在一起後,投影儀的畫面中就可以呈現蘇白周邊一定範圍內的情況,甚至可以按照蘇白心中所想去顯現一些他想要看見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那些嚮往自由的黑影為什麼會擁有這樣受老師喜愛的能力,但這樣的道具可以說是又雞肋又恐怖。
雞肋的地方在於,如果想要使用這台投影儀就必須有投放畫面的白色幕布或白色牆壁。恐怖的地方在於這件道具會牽扯太多人的信息甚至隱私,要知道哪怕出現在投影畫面中的霧城人都只是管理員口中「虛假的人類」,但他們每個人在蘇白看來也是鮮活的,甚至會為了讓他結帳的時候便宜幾塊錢而討價還價半天。
所以蘇白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這台投影儀道具暫時只能留在迷霧商店之中,即使是蘇白在使用投影儀觀察迷霧商店周圍情況的時候也十分小心。
蘇白剛閉關的那兩天裡,投影儀確實追蹤到了一些身體中存在紅月力量的人,而且這些人一直在關注著迷霧商店,行為動作也都偷偷摸摸的,怎麼看也不像是路過附近的無辜玩家。
不過也許是守了兩三天都沒有等到蘇白離開雜貨店,那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漸漸從迷霧商店附近消失了。
等到投影儀再次追蹤到有玩家出現在迷霧商店附近的時候,蘇白從畫架前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個和秋蕾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對方也並沒有藏在附近偷偷窺探商店,而是大大方方地走進店裡,樣子十分熟絡地與秋蕾交談,看起來似乎是秋蕾的熟人。
之後的兩天裡那個男孩都會出現在店裡,每次都會買一些東西,然後停留在櫃檯前和秋蕾說話。雖然不知道兩個人面對面聊了些什麼,但兩個人聊天的表情日漸苦惱,似乎是在交談一些嚴肅的內容。
直到有一天,冥想中的蘇白聽到投影儀發出的聲音後,抬頭又一次看向投影儀的畫面。
在牆上顯示的畫面中,那個已經有些眼熟的男孩十分著急匆忙地跑進店裡,不知道對秋蕾說了些什麼。蘇白只看見秋蕾的表情馬上慌張起來,她從櫃檯後面走出來想要敲休息室的門,但也許是想到蘇白交代過不想受打擾,秋蕾最終還是回到櫃檯前焦急地在便簽上寫了些內容,然後表情嚴肅地讓那個男孩留在櫃檯後面,準備獨自一人離開迷霧商店。
那個男孩顯然並不贊同秋蕾對他的安排,但是當他準備跟著秋蕾追出去的時候,秋蕾表情堅決地拒絕了,最終還是一個人轉身離開。
男孩看了秋蕾留在櫃檯上的便簽,但他顯然和身為店員一直認真工作的秋蕾不同,所以在看了一眼店外快要走遠的秋蕾之後,毫不猶豫地走到休息室門口,重重敲了兩下門。
這一次,一直在觀賞默劇的蘇白也聽到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