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青嵐

  青嵐。

  這是蘇白此刻使用的拼圖中那位鬼物的名字。

  名字的意思是竹林間微寒的霧氣,也像是能夠吹散濃霧的那一縷清風,聽起來倒是一個和霧城很有緣分的名字。

  青嵐生前應該是一位很厲害的畫家,但因為很少提及自己的過去,蘇白對她過去的了解並不多。不過,雖然蘇白並不了解青嵐的過去,但他與青嵐的未來道路已經因為「厲鬼拼圖」而交織在了一起,他也知道青嵐是一位十分溫柔的女性,成為厲鬼拼圖後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夠繼續不受干擾地進行繪畫。

  在沒有成為拼圖之前,青嵐的能力就十分強大,而她最重要的一項能力就是能夠看見「真實」。

  其實厲鬼拼圖中很多鬼物都可以看破偽裝窺探真實,就像之前經常被蘇白借用力量的鬼傘,他那隻被挖去的眼睛就擁有看見真實的能力,可以看見幸福小區平和偽裝下的殘破不堪。

  不過無論是鬼傘還是別的拼圖,在窺探真實的時候都需要消耗蘇白自身的力量,而且消耗的力量越多就能夠看到更深一層的真實。只有青嵐的能力不同,因為在青嵐成為厲鬼之前,在她還是一名普通畫家的時候,她的雙眼就能夠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存在。

  所以當蘇白借用青嵐能力的時候,不需要消耗任何自身的力量,就能夠藉助青嵐的眼睛看破周圍表層的偽裝。

  青嵐眼中的世界仿佛有兩層,在大部分時候她的視野都是正常的,但如果眼前的人或場景進行了偽裝,那她的視野中就會出現人或場景真實的樣子,而對方的偽裝就像是另一層半透明的圖層一樣存在,「真實」和「虛假」在青嵐的視野中重疊。

  若是有一個偽裝成人類的骷髏突然出現在青嵐的面前,那麼她能夠看見的就是一個骷髏,以及一個半透明的人類的身影,這並不會影響青嵐笑著和對方打招呼,也並不影響她將骷髏畫在畫布上欣賞。

  當然,在借用青嵐的能力,獲得這雙特殊的眼睛之後,蘇白也必須要承受青嵐身為厲鬼的傷痛。就好像在使用鬼傘力量的時候蘇白的一隻眼睛會被挖空,頸部也會出現傷痕,就好像在使用鬼新娘力量的時候蘇白的胸口會出現貫穿的血窟窿一樣,蘇白在使用青嵐力量的時候,頭部後方會出現傷痕,雙腿也會變得無法行動。

  如果使用青嵐的另一種能力的話,蘇白的雙腿倒也不是完全站不起來,甚至只要停止使用青嵐的力量,蘇白的雙腿也立刻能夠恢復自如,只是目前悠悠哉哉在霧城畫畫的蘇白還沒有必要讓雙腿站起來而已。

  簡而言之,青嵐無論生前還是成為厲鬼之後,都是一個擅長繪畫「真實」的優秀畫家,所以她在畫作中呈現的……

  必然是「真實」。

  蘇白仔細地刻畫著畫中噴泉的各處細節,畫到一半還是有些感慨地輕嘆了一聲。

  在一個祥和平靜充滿了幸福笑容的城市裡,一個自認為看穿了這座城市的真實,看到了這座城市真正面貌的人,到底算是瘋子中的正常人,還是正常人里的瘋子?

  蘇白看著畫外真實與虛假重疊在一起的天使噴泉,又看了看自己畫中那三具抱著流血頭顱的天使殘軀,無論身後圍觀者有多少不贊同的意見,這就是他藉助青嵐的雙眼看見的世界——

  一個充斥著破損、詭異、鮮血和怪物的噩夢世界。

  一個真正的霧城。

  蘇白進入霧城後沒多久,就想起了與這座城有關的記憶,然後他就知道不止霧城人是虛假的,就連這座城市的平靜祥和也都是虛假的。霧城絕對不是什麼現代化的幸福都市,甚至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都可能存在著危險,只是這些危險都被隱藏在了這座城市虛假的表象之下而已。

  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蘇白需要一雙可以看見真實的眼睛。

  而厲鬼拼圖中的青嵐似乎也被霧城的「風景」所吸引,一向沉默安靜的青嵐竟然主動想要出來,想要到這座城市的各個地方去畫畫。畢竟對於生來就有一雙特殊眼睛的青嵐來說,她最喜歡畫的就是隱藏在虛假之下的恐怖真相。

  於是青嵐就成了蘇白這一次遊戲的同行者。

  蘇白的畫筆突然停下,因為他看見眼前的虛影之下,血色噴泉中被一個無頭天使捧著的頭顱突然轉了過來,那雙流著血淚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蘇白的方向。明明那頭顱也只是雕像的一部分,但蘇白確實能夠感覺到那雙眼睛的視線,甚至能感受到一種……無聲的哀嚎。

  周圍圍觀的霧城人越來越多,各種爭執的聲音也越來越多,雖然霧城人不喜歡吵架,但交雜在一起的聲音也讓喜歡安靜的蘇白和青嵐感覺到不適,所以蘇白收起才細化到一半的畫板和工具,準備回到迷霧商店後再憑藉記憶繼續完成這幅畫。

  等蘇白收拾好東西,慢慢推著輪椅離開中心廣場的時候,平和善良的霧城人甚至為蘇白讓開了一條道,還有很多人走上前來問蘇白需不需要幫忙。

  但蘇白只是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很有禮貌地拒絕了。

  霧城沒有交通工具,蘇白進入霧城以來見到的輪子可能就只有他自己這把出自迷霧商店倉庫的輪椅。不過通過蘇白和霧城人的接觸,他發現霧城人的認知中存在著「交通工具」,但這些霧城人從未想過為什麼霧城沒有交通工具,也從未想過從小出生在霧城的他們是如何知道「交通工具」這個概念的,他們似乎習慣了活在當下,不會去考慮過去的事情,也不會去考慮未來的事情。

  回去迷霧商店的一路上,蘇白遇到了好幾個經常看他畫畫的閒人,還遇到了好幾個經常光顧迷霧商店的常客,畢竟霧城雖然不算小,但也並沒有大到哪裡去。

  蘇白也曾經遇到過不少一起進入遊戲的噩夢玩家,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總是微笑平和的霧城人似乎很討厭從濃霧外面來的人,無論是工作還是日常生活都會下意識地和外來者保持距離,所以外來者想要在霧城累積資產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霧城的電視屏幕上也經常會出現為了累積資產不惜鋌而走險犯罪的外來者,不過那些人一個個都被關進了監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放出來。

  蘇白也正是因為察覺到了霧城人對外來者的警惕甚至厭惡,所以一直都將自己偽裝得像是普通的霧城人。就連「白老闆」這個稱呼,也不是因為蘇白的名字里有一個「白」字,而是因為那位神秘的霧城市長也姓「白」,而且對方還曾經從蘇白的手中買走一幅畫。

  「白老闆,我們又見面了。」

  就像是聽見了蘇白內心的念叨,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也許是因為那個男人從頭到腳太過於一塵不染,那一身白色讓他看起來白得有些晃眼。

  「白市長。」蘇白當然認識這個突然出現的霧城市長。

  而且不只是認識,重生回來的蘇白在上一世就已經聽說過霧城和這位霧城市長的事跡。這一點,可能是眼前這位總是帶著自信笑容的市長先生怎麼都預料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