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的腦海里快速整理著當前的形勢。
程巡那邊正常的人不多，去除因為被騙吃了肉而暈倒在大堂里的那個手下，和應該還躺在醫務室里沒有醒來的朱念，最多也就是十來個人。
是的，蘇白觀察到所謂的三十名玩家中，近一半都是程巡的人。除了個別幾個同謀和同謀組隊之外，程巡的其他手下都混在普通玩家的隊伍中。
如果不是那本莫名其妙的筆記本的出現，那些「隊友」必然會在不知不覺中讓所有的玩家都吞下血肉。
程巡的實驗也會在無聲無息中消失，然後繼續展開下一次遊戲。
奇怪的是，上一世的蘇白並未聽說過程巡這個名字，可能就算他不出現，也終究會有人站出來阻止程巡的惡行，畢竟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非某人不可。
連翔宇這邊的普通玩家數量也是十多個，之前主動幫助程巡試吃「肉」的那個自告奮勇的玩家也留在了大廳里。而且因為彼此之前大多都不認識，戰鬥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配合度。不過因為程巡還派了一些人守在樓上，所以普通玩家這邊才有機會在交戰中取勝。
就像蘇白之前猜測的那樣，程巡這邊玩家的實力並不太強。也正是因為自身實力不足，和萬事求穩的性格，程巡才會選擇用各種陰謀詭計來誘導玩家去吃肉，而不是從一開始就強制性地一個個抓起來做實驗。
不過這樣的勝利顯然激怒了程巡。
從他剛才瘋癲地大聲呼喊的樣子來看，程巡所謂萬事求穩的性格還不夠徹底，交戰還沒有過半，程巡就已經準備交出他的底牌——洛麗瑪絲。
蘇白也是一個非常喜歡藏底牌的人，但顯然程巡的底牌沒有他這麼多……像蘇白這樣底牌撕了一張還有一張，怎麼也看不透的人在噩夢世界也極為罕見。
總之連翔宇的逃走和手下被其他玩家打敗這兩件事情簡簡單單就激怒了程巡，這位實驗的主導者直接就甩出了底牌，也就是那些被洛麗瑪絲控制著的實驗體。
那種癲狂的語氣甚至讓蘇白覺得，除非洛麗瑪絲自己還能再做些什麼，否則那些實驗體可能就是程巡最後的底牌了。
聽到程巡要樓上的手下打開六樓門放出被洛麗瑪絲控制的實驗體，蘇白也不再遲疑。
他把連翔宇和沈冬兒的原因，就是為了引開酒店上蹲守的程巡手下，避免爆發不必要的衝突。現在程巡召集所有手下下樓尋找連翔宇，正是蘇白趁亂上樓的好機會。
但這個世界上的意外時有發生。
沈冬兒在聽到程巡那傲慢癲狂的呼喊後，原本想要拉著連翔宇趕去花園的交戰區支援其他玩家。但還沒等兩個人行動，樓上五樓醫務室窗口的位置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程先生，連翔宇他們就是從醫務室窗戶跳下去的，現在還在下面！那個八號服務員也在下面，就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八號！」
「……」
兩個人抬頭看去，就看到程巡的手下正從五樓醫務室的窗戶探出頭來，手裡還拿著那個黑色的通訊道具。
連翔宇和沈冬兒被發現本阻止不了蘇白的計劃，畢竟這兩個人被發現或者主動暴露都是遲早的事情。但真正讓蘇白意外的是，他和連翔宇他們正準備各懷心思地撤離，破窗聲和哭嚎聲突然從他們的正上方傳來。
伴隨著窗戶碎裂的聲音，兩道哭嚎著的黑影從上方一躍而下，滿身鱗片的怪物重重地落在蘇白的面前，赫然就是之前被囚禁在六樓的那些實驗體。
蘇白本以為這些被控制的實驗體被釋放之後會從樓梯下來，卻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直接撞碎了玻璃一躍而下，雙手雙腳甚至還掛著解開了一半的鐵鏈枷鎖。
沒一會兒，又有幾道黑影從六樓一躍而下。實驗體都穿著不同的衣服，已經分不太清容貌甚至性別，但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卻痛苦至極。
這些被洛麗瑪絲的力量和程巡的言語控制著的實驗體只是看了蘇白一眼，就直接向林翔宇和沈冬兒的方向撲了過去。之後從樓上撲出來的實驗體也都以連翔宇和沈冬兒為目標，並沒有對蘇白進行攻擊。
是因為洛麗瑪絲嗎？
「八號？」程巡難以置信的聲音近在咫尺，下一秒就在彭振的護衛下轉移到了實驗體聚集的花園位置——也就是蘇白他們身處的位置。
程巡等人的外表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是在看到那些受控制的實驗體後馬上鬆了一口氣，帶著持有強大底牌的表情進入實驗體的包圍圈。
程巡身後跟著一些原本想要乘勝追擊的玩家，但隨著越來越多的實驗體從六樓破開窗戶跳了下來，一個個圍在連翔宇和程巡他們周圍，那些第一次看見非人非鬼實驗體的玩家們也愣在那裡，一時之間不敢貿然行動。
「我真沒有想到這座酒店裡竟然真的存在著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偶？」身邊圍繞著受洛麗瑪絲控制的實驗體，再加上有淤傷未退的彭振在一旁捨命承傷，程巡又重新恢復到了一開始氣定神閒的樣子。
只不過當蘇白和又熟悉又陌生的程巡對視上的時候，早已經回憶不起來那位溫文爾雅的大學老師，只有一個因為快速衰老而內心充滿偏執和癲狂的虛偽者。
「人偶有了意識又如何呢？」程巡看向蘇白的眼神里滿是不屑，「人偶有多少力量我們再清楚不過了，你根本想像不到這一年的時間裡我們斬殺了多少像你們這樣的人偶。」
說著，程巡直接對跟在旁邊的某個手下揮了揮手說：「先把那個服務員解決掉，就像以前一樣割下她的腦袋！」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位手下看了一眼蘇白的方向之後，表情還是有些遲疑。
「怎麼又是這種表情？」程巡看了一眼那個手下，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彭振和那些被實驗體盯著不敢妄動的玩家們，「我記得之前彭振你沒有對那隻人偶下手的原因，是因為她的那身皮囊吧？怎麼跟了我這麼久，你們的品味還是這麼膚淺？」
蘇白的這副皮囊確實優秀，但在目前的環境下還不至於讓程巡的手下為一副皮相去違背程巡的命令。就算程巡不責罵，那些手下最多遲疑幾秒就會持刀砍向蘇白的脖頸。
但程巡也許是因為某些原因對八號特別有意見，也許是剛才在交戰中落下風之後心裡憋著一口氣特別需要發泄，他竟然就這麼手持一把鐵條改造的長刀，陰陽怪氣地嘲諷起了眼前的八號服務員。
「千萬別以為我會和那些蠢材一樣憐香惜玉，畢竟我是一個比起皮囊更在意一些深層次內涵的人。」程巡甚至示意了一下周圍那些實驗體，「你看見這些洛麗瑪絲的美麗造物了嗎？他們吃下了洛麗瑪絲的肉，喝下了混合著洛麗瑪絲血清的水酒，他們就是距離洛麗瑪絲最近的生命，與長生不老僅有一步之遙。看到這些美麗的鱗片了嗎？這就是他們貼近洛麗瑪絲的證明。看到這些增生的肉塊了嗎？這些是他們受了傷之後也能夠自愈的證據！」
「在我成為洛麗瑪絲最完美的造物之前，這些實驗體就是洛麗瑪絲之下最美麗的造物！他們的身體裡是洛麗瑪絲的血肉，他們的背後是完美的洛麗瑪絲，是人類延長壽命的可能性，是我即將成功的長生不老藥！」
「你呢？」程巡手中自製的長刀指向蘇白，「你空洞的人偶軀殼之中什麼都沒有，我在你的身後也什麼都看不見，這種無聊乏味虛假的空殼哪裡有半點美麗之處？」
真的嗎？蘇白對程巡如同小人得志一般泄憤式的胡言亂語表示質疑。
真的嗎？
他的身體裡什麼都沒有？
他的身後什麼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