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魔物蟄伏的雪地,是一件足以令人恐懼的事兒。
雲揚並未完全信任池頓,至少現在他還是抱著懷疑態度的。
先前有池頓呵退魔族的一幕,他倒是可以理解一下,可現在池頓的做法卻是完全不同,這簡直就是生生帶著他們這群人往外面走啊。
「真的,沒事兒嗎?」
他拿著武器,身體恢復許多,也是在提防著四處。
可他預想之中的奇蹟並沒有發生,那些躲在雪地之中的魔蠍,在感受到異動之後,紛紛醒來,向著他們狂涌而來。
幾個小孩子被嚇哭了,它們嗚嗚咽咽的聚在一起,老頭子圍著孩子,一步一挪的跟著。
池頓說:「沒事兒啦,不用管他們,死不了。」
說完自顧的往前走,雲揚一槍戳死一隻魔蠍,可這群東西勝在數量太多,他一個人哪裡顧得過來。
就在視線死角之處,一隻魔蠍衝到了一個老頭的面前。
噗呲!
怪叫著用尾部刺向老人。
「啊!誒呀!」
老人驚呼一聲,恐懼讓他軟了腳,跌坐在雪地上。
池頓是故意的,他說,肯定沒人信,不如讓他們親身感受一下。
「大爺!」
雲揚想跑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老頭被那魔蠍鉗住了左腿,動彈不能。
而池頓也是停下腳步來,站在原地,抱著雙手悠哉的看著。
雲揚的長槍精準而去,嗖的一聲,魔蠍被掃飛了出去,他焦急的去檢查傷口,卻愣住了。
「誒喲,老頭子我要死了,要死了!」
老頭還在那哀嚎著,貌似非常的痛苦。
雲揚疑惑的抓起大爺的美腿,欣賞一番之後,說了句:「大爺……別喊了,你沒事兒。」
「要死了……啊?我沒事兒嗎?」
他還以為自己要被怪物吃了,嚇的褲子都硬了。
嗯?
什麼叫褲子都硬了。
就是分泌了一些液體,之後低溫下冷凝,與布料結為一體。
大爺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摸了摸自己雜亂不堪的鬍子,疑惑道:「誒嘿?真沒事兒哈?」
雲揚雖然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兒,但還是對他們說:「走吧。」
池頓也轉身走去,他身後的人快步跟上。
雲揚依舊謹慎,可是謹慎過後,他才發現自己完全就是多餘的。
這……怎麼貌似魔蠍的攻擊都無法穿透他們的皮膚了?
就連那幾個小孩兒,剛剛被幾隻魔蠍抓住,結果硬是完好無損的把那隻魔蠍揍了一頓。
「那個,這是怎麼回事兒?」
雲揚不由得放下了心,跑過去問池頓。
後者看他一眼,高深莫測的一笑,說:「你猜?」
小孩子嗎……
漸漸的,一行人終於是走出了這裡。
脫離了魔蠍的蟄伏範圍,按照虎傲天的性子,他估計真在十里外的那塊兒石頭旁等著池頓。
十里,不算長,但也不算近。
騎在虎身上的時候,池頓倒不覺得路難走,只是現在這深一腳淺一腳的,的確難以前進。
好在這些人本就是北域人,走雪路比池頓要習慣許多,緊趕慢趕的,也能追上。
「太好了,咱們現在去哪裡?」
出了困境,雲揚有些止不住的喜悅,他現在是相信了池頓的話。
池頓憂心麒麟城之事,現在任務還沒有失敗,那就代表著麒麟城還在堅守。
他說:「先走。」
沒多說,默默前進。
找到了小逗B說的那個大石頭時,池頓就看到那裡多出來一個雪堆。
想也不想的走過去,衝著被白雪覆蓋的東西就踢了一腳。
砰!
雲揚不知池頓閒的沒事兒踢石頭幹嘛,緊接著,他就看到了那東西上的雪抖落了下來。
「小心!」
他上前一步,護住了身後的老人與小孩兒。
一隻身形魁梧的白虎從雪中站了起來。
「嗷……!」
只是,眼睛被雪蓋住了,它也沒看到是誰在碰自己。
張口就是一聲大吼。
砰!
又挨了一腳。
雪抖落了下去,小逗B一愣神,忽然原地坐正了身體,尷尬道:「老大您回來啦!」
口吐人言,定是個修為頗深的靈獸。
只是它叫池頓老大,這卻是讓雲揚的戒備心稍微小了一點。
池頓指了指它說:「這傢伙,叫虎傲天,讓它護送這些人去避難,你與我去麒麟城。」
「它……」
雲揚指著虎傲天,不知該說什麼,這隻靈獸的修為,他甚至看不透。
「五階的靈獸,夠用了。」
池頓說完,又轉頭看著虎傲天說:「小逗B,把那些人送到雪姐她們那裡去,少了一個我把你腦袋擰下來。」
其實讓它護送這些人,池頓也是有些無奈的,這貨可是頗有逃兵的潛質,丟下他逃跑的事兒不是一回兩回了。
司空陣慫中帶勇,怒火上來倒是還有些骨氣,這傢伙不同,這傢伙骨子裡都是透露著一個慫字。
關鍵是,還嘴賤。
那些人面面相覷,讓他們與這麼大的一隻老虎同行,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池頓沒管那麼多,哪有時間顧忌他們這些人的感受。
將一些食物丟給虎傲天,對那些老頭們說:「你們跟著他,可能需要幾日的路程,我給你們備足了吃食,但我沒有隨身帶什麼防寒之物,晚上抱著它睡就行,這傢伙毛厚著呢。」
雲揚還是有些擔憂,池頓無奈,對著虎傲天招招手,到一旁耳語幾句。
之後手裡拿著一塊兒奇怪的玉牌,雲揚一眼就認了出來,只是沒等他說話,池頓先開口了。
「這是這隻靈獸的本命靈牌,持此牌者可以對其發號施令,絕不會有半點違逆,這個牌子……就給你吧!」他說著,把那牌子丟給了之前被自己嚇得不輕的那個烏蘭小丫頭。
小丫頭愣愣的捧著令牌,看著池頓二人離去。
冷風中,一群人與虎傲天對視。
虎傲天沒辦法,就原地趴著,看著他們。
「你……你真的聽我的嗎?」
小姑娘舉著那個牌子,小手顫顫巍巍的。
她可是鼓足了勇氣,才敢出聲的。
這隻大老虎,一口都能吃她好幾個。
虎傲天低聲道:「是的,我的主人!」
「那,你翻個身!」
小姑娘有心試驗一下,讓虎傲天翻個身,它就聽話的翻了個身。
「真的!是真的誒,我現在能命令它了!」小姑娘有些激動,很興奮,其餘的孩子都投去了羨慕的眼神。
「那,我能摸摸你嗎?」
「可以!」
它心中其實也是很鬱悶的,演技有些生硬,和老大比起來實在是差的太遠了。
烏蘭小心翼翼的上前,一個老頭拉住了她,正是之前想去拿木鍬敲池頓的那一位,她擔憂的說:「烏蘭別過去,太危險了。」
「爺爺,我想試試!」
烏蘭心中滿懷好奇心,還是湊了上去。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頭,點了點虎傲天的鼻子。
那巨獸一呼一吸之間,都是一股強風,吹的她有些站不住腳。
「我摸到了誒!」
烏蘭轉頭笑嘻嘻的說。
可卻看到了一眾驚恐的表情,她急忙轉頭,那白虎巨大的頭顱抬起,張開了大嘴,似有吞了她的意思。
「啊!」
她驚叫一聲。
「阿嚏!!」
虎傲天急忙扭過頭,猛打了個噴嚏,吹起了一陣風雪。
它用爪子蹭了蹭鼻子,說:「小丫頭,你還是別摸了,好癢啊。」
「大老虎,你能保護我們到安全的地方嗎?」
「嗯!」
虎傲天並未放在心上,幾個普通人而已,比起這些人,它更害怕那些魔族。
它比這些人更希望能夠早點回去。
直到他們上路,站在遠處的雲揚才收回了目光。
他深表歉意的對池頓說:「先前……是我魯莽了。」
「不知者無罪,走吧,去麒麟城要緊。」
池頓快步離開。
雲揚跟在他身後,還是滿懷好奇的問:「那個……池大人,您剛剛怎麼會說凌雪門的門派令牌是那靈獸的本命靈牌啊?本命靈牌又是什麼,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哦,那個啊?我編的,令牌是搶的。」
編,編的?
這個滿嘴瞎話的人,怎麼會有那般的事跡啊?
在雲揚的印象里,一個能毀了靈山島的少年,若不是有著逆天修為,妖孽天賦的絕世英才,也該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可此人,怎會把謊話說的如同喝水一樣簡單?
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剛才就連他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孤陋寡聞了。
原來是編的……
沒了那群老幼,兩人的行進速度也快了起來。
第六山脈,
麒麟城。
城外,與那漫天飄蕩的冰晶白雪不同,城外十里儘是黑壓壓的一片潮湧。
麒麟城外面是八方的城牆,起了八面光幕,無數的黑雲軍士兵站在城牆上,手中結印,向光幕輸送著靈氣。
他們不分晝夜的輪班,死守此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現在應將軍身受重傷,失了左臂,此時就坐在正北方向的城門口。
魔族大軍之中,有一個極其顯眼的身影。
他身材高達,看似是人,卻身高有三米之餘,與應天陌對坐。
但與其不同的是,應天陌閉眼運功,它卻是在吃著東西。
吃著人,隨手將一個士兵的盔甲拆下去,然後丟進口中。
它的嘴角還在流淌著鮮血,不看應天陌一眼。
這防禦之陣,主要還是靠著應天陌的靈氣維持,暫時難以攻破。
人類天陽境的修士果真是強大無比,在失了手臂之後,竟然還能有此番作為。
他先前幾次嘗試,都無法攻破,不過卻也並不著急,消耗戰,他們魔族從來不怕。
如此場面,已經僵持數日有餘,應天陌一坐,就是七天。
應天陌心緒寧靜,他清楚自己現在除了維繫著這八方屏障以外,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作為。
他大可以在這戰場之中廝殺一番,可城中那些沒有及時離去的百姓們卻沒有辦法經歷這樣一場硬仗。
數量上,差太多了。
人族與魔族相爭無數年,差就差在魔族的繁衍力過於強橫,不過魔族並沒有實力過於強大的強者出現就是了。
它們的峰值永遠要比人族低一個檔次,只是,令人可惜的是,占據頂峰優勢的人族,培養一位天陽強者也是非常困難的。
所以說,老天其實還是蠻公平的。
如今被這大軍包圍,應天陌就算拼盡全力,廝殺一場,也是護不住身後的人。
如果有什麼辦法,能夠將那些普通人保護起來就好了。
哪怕失去了一條左臂,應天陌也絲毫不虛這群魔族,在天陽強者的眼中,這些傢伙也不過就是一群螻蟻之輩。
「將軍,將士們的糧食不夠了!」
一個人跑來城門口報信,應天陌聞言,並未有什麼舉措。
他說:「這不遍地都是食物嗎?」
食物?
來人抬頭看向前方,十米前方的光幕之外,那張牙舞爪的魔族不斷的衝擊著光幕,面目猙獰。
這……
「將軍……城中百姓的糧倉中還有些許……」他還想解釋一下,其實在來之前,他已經與那些百姓們溝通過了,對方也願意拿出一些糧食來給他們。
「放屁!」
應天陌大吼一聲,站起身來。
「黑雲軍全體聽令!」
聲音之大,威震四方。
應天陌身後的那個人,還有所有正在城中的黑雲軍士兵都聽到了將軍的聲音,齊聲高呼。
「喏——!」
他走上前去,附著力量的大手穿過了光幕,抓住了一隻魔族的脖子,隨手一扯,將其拽了進來。
一身靈氣只是一動,便將其震死,然後向著身後一拋。
「餓就給我吃你們面前的東西,渴了就喝他們的血,若讓我知道誰特麼敢動麒麟城百姓一粒米,老子就從這裡把他丟到魔族軍隊之中去!」
他大呵一聲,舔了舔手上那腥臭難聞的血,又問道:「都聽清楚了嗎?」
蘊含魔氣的魔族生物,凡人是吃不得的,但是他們修行者可以,只不過要忍耐著那噁心的味道就是了。
應天陌毫不在乎是否有人願意,因為這是他說的。
他的兵,就得聽。
「黑雲軍領命!」
齊聲高呼之間,已有人抓起那魔族的屍體,剜下一塊肉來,送到口中咀嚼。
這不是玩鬧,這是戰爭。
他們的眼中只有敵,卻早已沒了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