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節 紛呈登場(四)

  齊元寶在艙道轉角處踱來踱去,思忖著一會兒如果見到了明蘭,自己該說什麼好呢?

  直接說海上別有風光,想邀她一起在甲板上走走?

  不行,不行,這小懶蟲多半會白自己一眼,然後極有禮貌的找藉口不去,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得想個好藉口,最好是能讓她有興趣的,才不至於拒絕和自己單獨相處。

  齊元寶只覺大汗都出來了,比在白鹿洞時接受老師考驗還要困難。

  便在這時,忽然一聲驚喜的聲音:「元寶哥哥,你怎麼在這裡,難道是專來找我的?」

  齊元寶嚇了一跳,然後便看到了申如蘭一臉驚喜的看著自己,不由暗暗叫苦,自己好歹也是個天位武者,卻因為分心,竟然沒發現申如蘭,難怪山長說自己技藝雖初成,但太缺乏實戰經驗。

  「我是來找你和明蘭一起…」齊元寶支支吾吾的。

  「一起幹什麼?」心比較大的如蘭倒沒介意他話里是說找明蘭和她一起,她聽到你字在明蘭前面就很高興了,覺得齊元寶肯定就是來找自己的,只不過不好意思,才扯上明蘭在裡面。

  要是換成申墨蘭在這兒,立刻就會計較為什麼是和明蘭一起,然後嚴重懷疑齊元寶的真實目的是找明蘭,接下來就是之後的數天之內會對明蘭陰陽怪氣,並悄悄使絆子。

  「一起去甲板上看看海。」齊元寶被申如蘭一逼,只好把本來決定拋棄的藉口先拿出來搪塞。

  不想申如蘭一雙胖乎乎的小聲一拍,喜笑顏開,「好啊,好啊,我們一起去,再叫上明蘭妹妹。」

  不等齊元寶反應,她立刻返身就走向申明蘭的艙室,準備叫人。

  齊元寶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頓時頭大,很怕被如蘭這麼一熱,弄巧成拙,明蘭更加不肯出來。

  申如蘭的手還沒敲上艙門,明蘭的門卻先一步打開了,從裡面走出兩女,除了明蘭之外還有申墨蘭。

  「咦,你們兩個怎麼在一起?」申如蘭狐疑的道,齊元寶剛才提到她時,把她放明蘭前面,她就一點不計較,但申墨蘭不管做什麼,她都會下意識覺得對方可能又在計劃什麼陰謀詭計,想對付自己。

  她雖不將明蘭放在眼裡,王夫人自幼便向她灌輸,她才是嫡女,明蘭不過是庶女,地位有別。但是如果申墨蘭拉攏了明蘭,她仍會非常不舒服,就像自己的玩具,就算不想玩了,也絕對不能落在申墨蘭手上,哪怕她也是自己父親的子女。

  「我來邀明蘭去外面走走,怎麼也要你同意嗎?」申墨蘭冷笑一聲。

  「嘿,巧了,我也是來邀明蘭去走走的。」申如蘭將眼一瞪,補了一句:「還有元寶哥哥一起。」

  「兩位姐姐,你們不要傷了和氣。我陪墨蘭姐姐去,如蘭姐姐會生氣,我陪如蘭姐姐去,墨蘭姐姐會生氣。」申明蘭是被墨蘭強拉著出來的,看到如蘭反而鬆了一口氣,「不如這樣吧,我還是老實的在艙內讀書,哪兒都不去,這樣就不會厚此薄彼了。」

  「你是想一口氣把我們兩個都得罪了是吧?」申如蘭想也不想的道,「這不行,元寶哥哥特地過來的,他說了是請你和我,沒她的份。」

  申如蘭特地將你和我三字重重讀音,斜睨了一眼申墨蘭。

  誰知申墨蘭今天卻像是轉了性似的,往日她和申如蘭沒少為搶同一件東西互相置氣,特別是兩人都暗暗對齊元寶有好感後,從這昔日的元寶哥哥這次同船以來,兩人小心思是鬥了又斗,這時按之前的經驗就應該是轉到齊元寶身上,然後兩人吵得讓齊元寶頭大如斗,定要在齊元寶面前分個勝負,見個高低,比個誰在他心中親近一點的意思。

  但這次申墨蘭卻是一言不發,走過去拉上申明蘭的手,直接就往舷梯方向走。

  「喂,喂,你幹什麼?」申如蘭大怒,一個箭步上去,伸手也抓住申明蘭另一隻手,往反方向扯,嘴裡還嚷道:「今天還讓你搶人了!」

  申墨蘭眉毛一豎,戟指點向申如蘭手腕,卻是白鹿洞三十六絕學中的點石成金指。

  白鹿洞的歷史並不亞於道門,同樣起源於百家爭鳴時代,自認為儒道正宗,一直抵制道門傳道天下,只不過道門人才卓絕更勝白鹿洞,並且像有氣運在身似的,借著抵抗混沌之勢發揚光大。

  不是白鹿洞不努力,但真的是大勢不在己方,每代白鹿洞的山長也是驚才絕艷之輩,並不亞於道門的合道大修士,但是能達到這種境界的,同輩中除山長外,也就還有一兩人,始終無法與道門每代差不多十位左右的合道境修士相比。

  邪神一役中,道門固然受創極深,十大合道修士只剩下三位,但白鹿洞也是大義在先,他們的座右銘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種關乎東方世界存記的戰役,他們同樣參加了的,日月帝國中戰死的兩位太天位武者中,其中一位便出自白鹿洞,有神將之稱的岳武穆。

  這點石成金指能列為三十六絕技之一,修到極處,至少也是傳奇階的武學,但是申墨蘭是肯定沒練到家的,只不過略具皮毛,當年得李清照指點一二而已。

  要是被申墨蘭點到,雖然不至於像傳說中那樣會被變成一具鐵石之軀,無法恢復,但是讓人局部麻痹還是辦得到的。

  申如蘭又氣又急,沒想到一向裝模作樣的申墨蘭這次竟然膽大包天,不由尖叫道:「你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告訴娘。」

  她嘴裡的娘是申家正室王夫人,前帝國太尉王家次女。

  嘴上嚷著,眼前虧卻是不肯吃的,申如蘭腳下一滑,使出白鹿洞另一門絕學踏雪驚鴻避了開去。

  申墨蘭見逼退了她,也不追趕,而且挺反常的對一旁的齊元寶不理睬,要換成往日她早就嬌笑著找齊元寶說話去了。

  她拉著申明蘭繼續走,不防下一刻申如蘭像是在她在身上系了根橡皮筋似的,以比剛才退開還要快的速度趨身過來,迎面就是一掌,想打她一個大耳光。

  別看申如蘭這一記耳光,卻是同時包括了白鹿洞三十六絕學中的兩門,當然是皮毛。

  這進身比剛才還快的身法出自同歸反衝決,不如踏雪驚鴻速度持久均衡,但數步之間的衝刺卻可以超過踏雪驚鴻,最適合在被敵人壓制時來個意外反衝,如果能配合其他強力絕技,便能實現反殺,不少白鹿洞弟子的敵人就是栽在這招上的。

  而那一掌卻是出自胡笳十八拍中的一拍,胡笳十八拍每一拍原本都有一段詞賦,要修煉精深,得理解詞曲中蘊含的情緒並化於招式中,最後拋棄定式,只余情與藝,不滯於式,才算是將這門傳奇階的武學修煉有成了。

  但要修煉到這地步,代表對在攻擊技巧上對入微的境界理解大大的進了一步,申如蘭自然是達不到的。

  她也理解不了胡笳十八拍的真義,不過她的性子卻對其中一拍甚是合拍,所以有那麼一拍她練得稍有模樣,一直引以為豪,便稱那一拍叫『拍你個大頭鬼』。

  她想刮申墨蘭一記耳光正是用的這招拍你個大頭鬼,不過還是沒得手,申墨蘭雖然平時是個有心機的人,但武學修煉上著實勝出申如蘭,當初李清照指點時,但說她貪多務得,不如專修一兩門。

  不過申墨蘭用來對付別人或許反會吃虧,但和這個鬥了十年的姐妹卻是恰到好處。

  她腳下白駒過隙躲過拍你個大頭鬼,然後又不舍的上來繼續想拉申明蘭。

  這時一隻手忽然伸出攔下申墨蘭,卻是齊元寶出了。

  齊元寶要攔下申墨蘭並不難,他再是被辛棄疾批評實戰不足,但也是跨入傳奇階的天位武者,難在不能傷了兩女,也不能讓兩女互相傷害,還有更不能傷了明蘭。

  「住手。」齊元寶喝道。

  同時他扭頭向申如蘭和申明蘭道:「墨蘭似乎不大對勁。」

  「是哦,像中邪了似的。」申如蘭點頭道。

  申明蘭則悄悄向齊元寶這邊靠近了一些,然後奇道:「咦,她頭上戴了個什麼?」

  如蘭和齊元寶望去,這才發現申墨蘭一身盛裝出場,但頭上卻別了一根長長的金屬管子,這管子指頭粗細,非釵非花。

  申明蘭一怔,然後捧腹大笑,指著申墨蘭道:「你也有今日?一向愛美的你,居然頭上插了根這麼丑的東西,笑死人了。」

  不料申墨蘭卻並不還嘴,而是轉身就走,疾奔向舷梯。

  「不要讓她走,她真的不大對勁。」申明蘭急道。

  齊元寶怎麼捨得她為難著急,連忙衝上去,但忽又想起對方是深閨女子,自己一男子向她動手很多不便,尤其對方似乎又對自己有好感,萬一以後以此為藉口纏上自己那就更不妙了。

  這一躊躇,便讓申墨蘭步下舷梯了,齊元寶一跺腳,決定顧不得這麼多了,申墨蘭明顯不對勁,就算不是為了明蘭,自己也應該弄個明白。

  他腳下踏雪驚鴻追下舷梯,探手伸出擒龍功,遙抓向申墨蘭。

  但顧及對方身份,他不可能像對敵人一向抓實,對方又是女子,他下手也不敢觸及敏感詞部位,申墨蘭又修有白駒過隙,一錯步竟然閃過一抓。

  齊元寶再待出手,卻聽得舷梯之上的那層傳來申明蘭的驚呼和申如蘭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