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時至隋末

  第374章 時至隋末

  「陳拙!」

  「啊,他便是末法之人?」

  ……

  瞬間驚呼四起。

  但很快,一聲悽厲慘呼便蓋過了所有聲音。

  「啊!」

  玄女瞬間繃直了身體,渾身顫慄,就見她心口之中,一隻骨手慢慢退出,指間緊攥著一團猶在抽搐的血肉,連筋帶脈,血箭亂沖。

  鄒衍鬆了一口氣,謝眺也鬆了一口氣,場中所有後來者俱皆鬆了一口氣。

  只是環顧四望,才見倖存之人寥寥無幾,不免眼露悲意,神色淒涼。

  想他們這些人,誰不是為了登臨最高,問道頂峰,到頭來卻闖入這一方樊籠,淪為他人增補之物,起落之間,何其可笑。

  心臟離體,玄女尚有生機,眼看來敵這般強橫,她剔透瑩白的皮肉上竟然沖射出縷縷毫芒金光,渾身甲冑盡數粉碎,不著寸縷的肌體上,每個毛孔仿若都在噴薄著金輝,旋即包裹住肉身。

  陳拙此刻立足俗世之間,身處熊山,眼前虛空大開,三塊神異玉佩正浮於身前,彼此氣機交融,圈出一方門戶來,身後尼惠暉與竺法慶連同蒼璩皆凝神以待,以應變故。

  瞧上去,他與那玄女之間只若隔有一道水簾,神異無端。

  「殺!」

  但見玄女怒極而發,渾身光華時隱時現,猛然間,那金光竟掙脫了軀體的束縛,凝為一道金色虛影,擺脫了陳拙的精神鉗制,一步邁出,腳下劍氣澎湃如浪,仿若要破入俗世一般。

  難以想像的無匹劍氣霎時透界而至,傾瀉於陳拙的胸膛上。

  「退開!」

  陳拙令身後三人退開。

  只是那劍光之下,虛空寂定,空間凝結,尼惠暉等人只余駭然,哪有招架之力。

  陳拙見狀雙眼微眯,雙肩兀自輕輕一晃,眉心立見一團混沌色的氣機憑空浮現,識海大開,但見其中如有洞天,一尊盤坐的虛影霍然睜眼。

  正是他的武道元神。

  陳拙面無表情,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了,還是……不足道也!」

  九天玄女神態肅凝,聞言再進一步,虛影已欲過那道水簾,只似要降臨俗世凡塵,一記劍指刺出,指尖劍光吞吐,宛如燦爛星辰,與日月爭輝,指的的正是陳拙眉心。

  陳拙未動,但他眉心識海的那道虛影卻動了。

  迎著一指,提臂,握拳,出拳……

  拳影乍動,於天地寂然中與那一指相遇。

  未有驚天巨爆,亦無駭人動靜。

  玄女本是煞氣迫人,戰意高昂的雙眼驀然一顫,如花嬌艷的姣好面容仿佛也隨之凝固,開口低語道:「廣成子……師兄!」

  三字在前,兩字在後,她元神已在虛空中如螢火般飛散,如揚灰而落,便是洞天福地內的肉身同樣在那一拳之下粉身碎骨,片灰不存。

  如此乾脆利落,霸絕天下的一拳,將那些上古遺族看的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廣成子立於高天之上,就那麼無動於衷的平靜注視著玄女的敗亡,不曾出手,未有動作。

  陳拙見此臉上反而顯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也沒有跨界再進,履足那洞天福地。

  雙方如今離極致之境、至高之道皆只差半步,一個明悟了「真仙」之路,一個徹悟了「金仙」之道,在沒有徹底功成之前,有絕對的把握,誰也做不到輕動,不敢輕試。

  而且廣成子心志之堅,心性之強亦是他生平僅見,所有一切都能捨棄,所有一切都可視如外物,眼中只余武道極境,再無其他。

  這是真正的不世大敵,千古難逢。

  可惜,那頂峰只容得下一個人,究竟誰能成為唯一,踏足那天地頂峰,或許只有等將來一戰了。

  陳拙默然良久,說道:「退吧。」

  他是對鄒衍他們說的,連同謝眺等一干倖存未死之人。

  洞天福地內的一切已非陳拙所能改變,至少不是他現在能改變的,除了這些虎視眈眈的太古遺族、上古強手,還有不知凡幾摒棄了人性的破碎虛空之輩,倘若真的步入其中,勝算渺茫。

  而且廣成子已成由虛化實之能,想要致勝千難萬難。

  唯有等千年後本尊降臨了。

  他如今諸法已通,大道已明,只待神歸肉身,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聽到能離開,重返俗世,謝眺狠咽了一口唾沫,閃身一動,已領著一群人急忙掠向三佩開闢的門戶,在難以形容的激動和急切中投身其中。

  鄒衍見狀亦是拖著重傷的身軀走到陳拙面前。

  而那一眾上古遺族,只是眼睜睜的瞧著,不敢輕舉妄動,只因廣成子都未曾開口,加上先前九天玄女一招敗亡,所有人反是恨不得即刻逃離此處。

  「我還有千年破境。」廣成子忽道。

  語氣平淡,無悲無喜,居高臨下的瞧著。

  陳拙也望著這尊不世大敵,不知該說些什麼。

  廣成子眸光晦澀一亮,平靜道:「你心不誠,必敗。」

  陳拙默然中開口:「我,無意為仙。」

  見陳拙未曾踏足洞天福地,廣成子已轉身離去,臨了拋下一句話:「有意無意,千年之後,一戰決之。」

  「本座等你。」

  陳拙深深看了眼對方,亦是未有過多停留,揮袖一卷,已將那三隻食鐵獸連同虢石父、許負二人卷中,納入門戶。

  莽莽群山間。

  乍見風起雲湧,雷鳴乍動。

  一座陡峭奇險的絕頂之上,原本浮於虛空的三枚玉佩驟然震顫不穩,而後如三道流星般劃破天際,墜向天邊。

  定睛再瞧。

  山峰之上,除陳拙他們幾人之外,立見數十道身影自虛空跌落閃出,又驚又喜的打量周遭,環顧四方。

  「哈哈哈,咱們重返俗世了,再也不用在那鬼地方折騰了。」

  「什麼洞天福地,老子這輩子都不想再進去了。」

  「我不想成仙了。」

  ……

  一群人如瘋如魔,大笑的同時不乏嚎啕大哭的。

  「咳咳,你們不要高興的太早了。」陳拙輕咳了一聲,臨風而立,斜望蒼天,「不妨先看看伱們的肉身。」

  他提醒道。

  一群人不解的同時已在打量自身的變化,可不看還好,只這一看,全都神色狂變。

  但見他們這些所謂的長存不死之人,皮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乾癟,其中幾人在驚駭的急呼中,肉身索性散為粉塵,猶如風化的沙石,潰散在風中。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虢石父驚喜之色還未褪去,臉上已轉為絕望,求助般的朝陳拙走去,但只邁出半步,他的身體便已在在半空飄散成塵。

  陳拙見機將幾人的元神納入自己的識海,保其意識不滅。

  反觀鄒子最是了得,體內五行之氣流轉,如有逆轉生死之能,竟然暫時穩住了衰退的跡象。

  只是鄒衍的神情也極為凝重,然後長嘆一聲:「不知為何,我體內的精氣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流逝,雖能穩固,然時間不會太多。」

  反倒是謝眺、蒼璩幾人變化甚微。

  陳拙仿若早已洞悉萬般,輕聲道:「看來這世上並無真正的長存不死,吾之一道有一重劫數,名為『散功』,說的乃是人身大限,如草木凋零,如人壽終正寢,而『散功』便是武夫之死,大限一至,精氣流散,肉身自絕。」

  他看向眾人,目光閃動,補充道:「你們雖未和我走一樣的路,但人身大限難逃,如今重返俗世,禍劫臨頭;至於那所謂的洞天福地,想來是因與俗世的時辰變化不同,以至於你們的『大限』被推遲延後,故而自覺能長存不死。」

  有人突然崩潰大笑,眼中笑出了眼淚:「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想不到到頭來還是難逃一死的下場,老天爺真會開玩笑;不過死在俗世,總好過成為那些人的增補之物,也算是得以瞑目了。」

  陳拙立於山巔,沐浴著晨輝,輕聲道:「就算你們不死,本座也不會允你們重現江湖。」

  這些人要麼是老的嚇人的古董,要麼就是幾百年前的絕世人物,真要再現天下,豈不大亂。

  鄒衍溫言笑道:「小友不必多想,如此結果已是天大情分,何況生死有命,經此一事,吾等也看明白了不少東西,生死不過是一個新的開始。」

  「是極!」

  「不錯!」

  「既能重返俗世,還有什麼好說的。」

  ……

  陳拙想了想,忽道:「我尚有一法,爾等雖是大限已至,然精神尚存,本座可於你們意識未散之時擇取人家,令你們重投俗世,再世為人;至於你們將來能否覺醒宿慧,覺醒幾分,全憑天意。」

  鄒衍眼神一亮,坦然笑道:「也好,但願千年之後老朽能與小友並肩作戰……不過,在此之前,能否讓老朽重看一眼這天地蒼生,俗世紅塵;呵呵,老朽實在惦念的緊啊,也不知還能否找到昔年的一絲痕跡。」

  「不錯,我也想回去看看。」

  「還有我,當年一心逐道,耽擱太多,幾番生死下來,反是想的透徹了,什麼成仙,都是狗屁,不如老婆孩子熱炕頭來的實在。」

  ……

  提及此時一群人又都附和連連,眼露希冀,渾然忘了自己大限已至。

  陳拙坐於山巔,看著山間雲生雲滅,輕輕頷首:「那就給你們十天時間,本座會一直在此接引爾等,切記,莫要自誤。」

  一群人連連應下,強撐著幾近油盡燈枯的身體,紛紛告辭離開,等不及的化作一道道急影,飄然遠去。

  瞧著一群人飛離,陳拙忽覺身畔湊過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扭頭一瞧,正是那一雄一雌兩隻食鐵獸,懷裡還抱了只小的,不禁失笑:「你們這三個小東西倒是奇異的緊。」

  竺法慶夫妻二人未曾離開,忍不住問道:「主上,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陳拙抱過幼獸,反手自衣襟中取出一塊千年靈芝,逗弄般的遞到幼獸嘴邊,遂問:「俗世之事往後不必過問我了,十天後,待處理了這些瑣事,我便要閉關苦悟,封閉『妖市』;日後若無生死攸關大事,自己做決定即可。」

  「奴家曉得了,」尼惠暉恭敬而立,見識過之前的一幕,他們對陳拙更是敬畏,簡直奉如神明,「主上放心,我與法慶已暗中培植了另一方勢力,名為『白蓮教』,以主上為教神,拜為『大明尊』神。」

  陳拙聽的一樂,兜兜轉轉,敢情這最後居然是由他開始的。

  他又望向蒼璩和謝眺,道:「至於你們幾個,隨我去妖市,輕易不得現身江湖。」

  言語不容置疑。

  這二人一個為魔門聖君,一個是魔門魔帝,陳拙可不會放任他們不管,不然若在江湖上掀起動盪,那可就悔之晚矣。

  轉眼十天已過。

  那些離開的人皆拖著虛弱蒼老的身體艱難回還,只在赴約的同時,仿似徹底力竭,再也堅持不住,最後在陳拙面前化為一團團塵沙,隨風而逝。

  但每個人的臉上卻沒有恐懼,害怕,相反是滿足,是惆悵,和釋然。

  陳拙將其一一接引進自己的精神識海,保其意識不散,跟著長身而起,帶著這些人的精神意識,走進了偌大的俗世人間。

  沒人看得見他。

  陳拙遊走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於一個又一個熱鬧的市集,旁觀著喜怒哀樂,將那些人的種種遭遇盡數收入眼底。

  不單單只是為了送這些存在重投人間。

  春秋寒暑,陳拙一面恢復著肉身,一面與這些寄存於識海中的古今強者論道辯法,看花開花謝,觀潮起潮落,不停汲取著每個人的悟學理念,武道感悟。

  鄒衍更是將五行陰陽傾囊而授,令陳拙大有收穫,得益不淺。

  這一走便足足走了一年零三個月,陳拙只在中原大地上生生走出一個圈來。

  而他識海中的那些殘餘意識也所剩無幾。

  隨著將最後的鄒子送入一戶即將臨盆的人家,見其安全降世,陳拙方才飄然原退,回到妖市。

  時日漸過,星移斗轉,歲月如白駒過隙,不過一瞬而已。

  五代十國眨眼已到盡頭,『劍聖』燕飛與「天師」孫恩幾番交手,終是因天、地、心三佩而領悟了虛空之秘,數年後絕跡江湖,疑似破碎而去。

  也有人說二人是被接引進了神秘莫測的妖市之中,據傳其中有仙人坐鎮,煉有不死秘藥,引得無數奔赴之人趨之若鶩。

  歲月再過。

  直至隋末,天下大亂,群雄割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