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陣?」
自在天魔眼皮一顫,目光變幻,像是終於來了興致。
「有意思!」
他挪移一閃,也就一前一後的空檔,身下骨座已無聲無息的從中一分為二,被劈開斬開。
可就是這一閃一動,自在天魔卻已置身另一處空間,原本空蕩的虛無霎時大變,只如混沌初開、天清地濁之時,陰陽二氣流轉其中,化作陰陽劍圈,無窮劍氣充斥其內,如浩瀚汪洋,無量劍海。
他置身其中的剎那,便已遭萬劍攢心之痛,身軀被斬成了三萬三千五百片。
但他身形一閃,殘破的軀體忽又重聚,感受著劍陣的威能,不禁目光如炬,讚嘆不已。
「轉!」
陣中忽聽叱喝。
陣勢旋即轉換變幻。
如乾坤一定,天地初成,陰陽二氣倏忽一變,已衍生作風、雷、水、火。
風吹、雷劈、水淹、火燒……
更不同凡響的是這陣中變幻俱為劍意所化。
風為銷魂蝕骨之風,如那三尺繞指柔,無形無質,但凡挨上,便是再了得的外功高手,也得骨肉消弭,只剩白骨。
雷電如劍,不傷肉身,斬人元神。
水為至寒,凝人氣血,斷人生機。
火為極熱,焚江煮海,以意傷人,血盡而亡,氣盡而絕。
四勢一成,自在天魔原本剛剛重愈的身軀,轉眼又已支離破碎,但他再生再愈,看著此劍威能,愈發驚嘆。
猶以那「水勢」之威為最,隱約可見一隻龍首龜身的模糊身影若隱若現,凶威駭人。
「可惜,此陣還未圓滿,仍有三劍尚缺神意,不然四獸齊出,威能勢必天翻地覆,我曾聽聞,那『摩柯無量』有一類乃是聚齊龍、龜、麟三獸精元之力而成,極致時就能打破時空,逆亂古今未來,你這劍陣若成,必然猶勝那『摩柯無量』一籌,我當真很期待你將來能走到哪一步!」
「七情斬!」
「六欲絕!」
自在天魔刀劍在手,終於出手。
他的劍招刀招非是蘇青過往所見,那些江湖武夫的刀劍招數,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哪怕臻至人劍合一,自有招而化無招,也終究沒能脫離凡俗的範疇,可這自在天魔的劍法刀法,簡直已非常理所能形容。
一刀劈出,未見刀光急影,但蘇青卻覺得自己平如靜水的心緒忽又隱隱波動了起來,就好像有某種無形的絲線,挑撥著他的七情六慾,連帶著氣息內力都似是要受其牽引,原本並無刀芒加身的胸膛更是突然憑空冒出一道深長刀口,防不勝防。
蘇青隱於虛空,心中已在暗暗思忖,當真好恐怖的精神力,這「刀意」落下,無論他避還是不避,只要對方意志不改,勢要斬他,那必然身中一刀,出招即中,竟然已能以精神力影響一切事情發展的結果。
「這是什麼招數?」
他問。
自在天魔豎劍橫刀,淡然道:「情慾為線,因果為刀,因在於我,果在於你,我若斬人,天上地下,念起刀落,無人能逃!」
如此手段,簡直匪夷所思,幾乎真的快要比擬那仙佛手段了,蘇青聽聞沉吟不語。
果然不愧是「天魔」,手段始終陰詭莫測。
正當蘇青凝神以對,催動劍陣的同時,那自在天魔忽然做了個大膽的舉動。
就見笑三笑忽然在陣中現身,自在天魔長嘯一聲,已與之合二為一。
立見笑三笑的容貌須臾生變,只是眨眼,已化作自在天魔,任憑風、雷、水、火四勢加身,無動於衷,屹立不倒,巋然不動。
「我好像明白了你為何會敗!」
蘇青卻已看出了一些端倪。
「哦?為何?」
自在天魔置身四勢之中,一身氣機層層暴漲,這是屬於笑三笑的功力,但也是屬於他的。
蘇青幽幽道:「我想到了一個殺你的方法!」
他自虛空現身出來,手握長劍,看著自在天魔,手中劍卻是一挑,沁寒泛青的劍身猝然一震,已將笑三笑那萬千化身如割草般斬去一片,但他嘴上同時開口:「我若想要殺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能讓你飲恨此間!」
自在天魔的臉譜忽然化作怒容,他就好像動了真怒。
蘇青繼續道:「你有沒有發現,你精神雖強,但肉身尚有不足,而且你所謂的長存不滅,只能藉以精神長存,身軀但凡損毀,便要寄於他人之身,可如果,我將這天下蒼生都殺個乾淨呢?你又要寄身於誰?你所有的手段,最為依仗的能耐,已是無根之木,自折自斷,我大可屆時再殺你,不過彈指一念!」
自在天魔忽又笑了,他撫掌笑道:「哈哈,說的好,不錯,這個結局我也曾想過,所以,我若敗亡,必然天下蒼生已死絕死盡,那尊大敵,要麼是此間最後一人,要麼,便是這世間古往今來第一人!」
他口中的第一人蘇青明白是什麼意思,結束往往伴隨著重新的起始,對方倘若不是最後一個,那麼極有可能逆反時空,回到過去。
「你要留神了,也許,它就在你身邊也說不定,又或者,它強大的已無視光陰歲月,獨立於時空之外,那就更可怕了……」
說話間,自在天魔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只因他的身形漸漸模糊,就好像遠去、飄散。
連同笑三笑那無數化身,也在這一刻悉數如風塵般散去,轉眼,一切又重歸寂靜,除了蘇青胸膛上沒能癒合的刀傷證明過「自在天魔」的存在。
「唉,走就走吧,還砍我一刀!」
蘇青輕嘆了一口氣。
劍陣一撤,雙身再現,齊齊融入他的身軀中。
「如此人物竟然也敗了,想來只要出了『九空無界』,他做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以情慾之念,控制此間一切蒼生,既無退路,必然要放手一搏,舉一界之力,與那大敵一戰!」
蘇青說著說著又搖搖頭,長嘆一聲。
「可惜未能一睹此戰,千人敵、萬人敵、天下無敵,我皆已見過,也親身經歷過,滅幫滅派,滅人宗族,哪怕是滅一國,都也只是茶餘飯後的笑談,倒是這關乎一界生死存亡之戰,還是首遇,憾吶!」
他負手踱步,步入虛無深處。
「不過,好在還有另一人的無上風采尚未領教,咱們且去瞧瞧此人究竟是何等的驚才絕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