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再會趙高

  夜已深。

  天際,一輪冷月當空,不見繁星。

  可皇城之內,有人還未睡呢,沒睡的人,怕是還有很多。

  而有一人,正望著月凝思、出神,想著事兒。

  這個人,當然就是大秦的中車府令,同時也是羅網的首領,趙高。

  白日裡,他已經收到消息了,那個本來已死的人,居然還活著,不光活著,更是帶回來了匈奴單于的首級,而且,秦王的反應也有些特別啊,竟然吩咐扶蘇要奉此人為師,如此舉措,豈不讓人拿捏不透。

  值得人揣摩啊。

  他端坐在窗畔,屋內冷清無聲,只他一人。

  也確實就他一人,如他這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這皇城裡,自然是孤獨的,何況還是凶名赫赫的羅網首領,聞風喪膽的殺手首領。

  窗外,冷風漸起,散落片片晶瑩。

  趙高望著雪,端著酒,面無表情,自顧自的飲著,晦暗深邃的眼底,仿佛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不知道藏著怎樣驚人的秘密。

  人都該有秘密,告人的,或是不可告人的,正因為有秘密,才能讓自己顯得深不可測,讓人忌憚,讓人猶豫,捉摸不透。而秘密一旦被人知道,那就註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他就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也是因為知道太多人的秘密,所以這些人,有的已死,有的已為他所用,那他的秘密呢?有沒有人知道?

  答案是有。

  因為,那個新國師居然沒死,這就意味著,他的一些秘密,已經被人知道了,儘管微不足道,儘管對方還沒說出來,但在這如履薄冰的亂世,權謀勾心鬥角的泥沼,有時候哪怕一個再微不足道的秘密,也足以讓人功敗垂成,造成隱患。

  「又下雪了啊!」

  喝著冰涼入肺的酒,趙高喃喃自道。

  看來他真的藏了很多秘密。

  趙高望向窗外,院裡,落雪純淨,片片飄散。

  但是,就在他望出去的同時,那雪中猝然有了變化,紛亂無序的雪幕里,悄然飄來一絲絲的花香,梅花,不光有花香,還有花,一片片的梅花,只似風中翻飛的紅色蝴蝶,煽動著翅膀,從外面,飛到了裡面。

  趙高神情依舊,只是一雙眸子卻似在閃爍變化。

  「既是來了,何不現身?」

  但隨即,那梅花已倏忽一轉,如數十顆寒星般射向院中六個方向。

  不對,準確的來說是七個。

  包括趙高。

  只在一剎那,院中六處原本冷清寂靜的角落,只似變戲法般,憑空亮起劍光。

  趙高淡淡一笑,不急不慌,伸手自酒杯中沾起一滴酒水,卻是瞧也不瞧,已屈指一彈,立見酒珠橫飛出去,「噗」的一聲,將那梅花打落。

  「趙大人倒是有趣,我來此已有多時了,你現在才請我出來,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一個笑吟吟的聲音響起。

  趙高端酒的動作驀然一停,神情一凝,一雙眼已似電閃般望向屋內一角,案几上,一道身影正饒有興致的翻看著他的秘密,羅網各處傳來的信箋,密信。

  不是蘇青又是何人。

  「你,何時潛入進來的?」

  趙高咽下了嘴裡的酒,慢條斯理的問。

  蘇青的視線從面前竹簡上抬起,細眉微微一擰,然後抿嘴沉思片刻,才笑道:「大抵是趙大人先前得知我沒死的消息後,如何?是不是有些失望啊?」

  月輝灑落,也不知是月入眼中,還明眸映月,趙高卻見眼前這人的雙目似是會放光,如井中映月。

  「失望?有一些,不過,你這不是來了嗎?我還聽說,你殺了匈奴單于,而且單憑一己之力將河套一帶的匈奴驅向北方!」

  蘇青笑了笑,既沒回答,也沒拒絕,如此作態,無異是默然了。

  趙高已長身而起。

  「那現在,我還有一個問題,數日前,農家女管仲被一位神秘高手擄走,是否你所為?」

  蘇青撫掌贊道:「不得不說,趙大人真聰明,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大可一併問個清楚,畢竟,機會可就只有這一次,我還是很樂意解答的!」

  趙高舔舐了一下唇角,袖中已伸出一雙修長且慘白的手。

  「你為何放了她?」

  蘇青一掀眉,說道:「你知道的,男人嘛,總是喜歡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子,總是容易得到一些優待,自古英雄愛美人,當然,我算不上英雄,可我也是男人!」

  趙高臉上已看不出表情,面沉如冰。

  「我原以為,你會晚幾天來報仇!」

  蘇青也緩緩站了起來,他不緊不慢的笑道:「唉,因為我明白,今天我要是沒來,那明天就是你去找我了,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何不早點呢,趙大人說是不是?」

  風雪愈急,北風呼嘯,乍見屋中燭火猝然一搖,如驚似恐,嗤嗤急顫,再定睛一瞧,屋中又多了六人,正是六劍奴。

  「看來,國師大人那日隱藏了實力啊?莫非,今日,有必勝的把握?」

  趙高又笑了,笑的像是只環伺嗜血的狼,殷紅的頭髮在風中凌亂。

  「實力?不謙虛的說,恐怕你看不到本座的實力了。」

  蘇青瞧也不瞧六劍奴,目光只在趙高身上來回打量。「你的權利太大了,也有些麻煩,而且還找我的麻煩,不得已只能先拿你動手!」

  他說「動手」,趙高身後的六劍奴已是不見,火光猝然一滅,蘇青周身憑空多出六道璀璨寒光,來的可真快啊。

  但下一刻,六人劍勢已是停滯於空,但見蘇青白髮飛揚如魔,青袍獵獵鼓盪,只在他身前方圓四尺之地,如成天塹,一股無形氣機,似是化作了一層無形的壁障,將六劍奴隔絕在外,難進分毫。

  「這一次,沒功夫和你們閒耍,有人約了我飲酒!」

  望著六柄停在他面前的劍,蘇青神情平淡,抬指對著面前離他最近的真剛劍輕輕一點,指尖對劍尖,遂見那真剛劍的劍尖上當即多出一點寒霜,而後飛快擴散蔓延,從劍尖到劍柄,最後連同持劍之人,一同結冰,凍結在原地。

  剩下的五人,幾在一前一後,全都步了真剛的後塵。

  趙高看的是深吸了一口氣啊,他原以為對方隱藏了實力,武功必然極高,但眼前這哪是高,簡直是高的深不見底,高的沒邊兒啊。

  放眼當世高手,有人能敵六劍奴他信,但如此這般輕易地打敗六人,他卻是想都不敢想。

  目睹這一幕,趙高眯了眯眼,然後,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