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一會兒有事嗎?」
這一日,早朝後。
齊嘯風剛剛走出大殿,便正巧碰上了站在大殿外的高秉文。
只見高秉文站在這裡左顧右盼、探頭探腦的,似乎並不是偶然和自己碰上的,而是特意在這裡等自己出來似的。
「高大人,有事嗎?」
高秉文點點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殿下隨下官移步天然居內細談吧!」
細看高秉文這架勢,只見他神色肅然,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跟自己說。
齊嘯風點了點頭:「好,那就半個時辰之後,天然居見!」
回東宮換了常服,齊嘯風便立刻出宮,趕往了鬧市中心的天然居。
此時還未到飯點,天然居內人並不算多。
上樓來到包廂中,發現高秉文已經提前到了。
「下官高秉文,拜見殿下!」
齊嘯風一擺手:「高大人不必客氣,坐吧。」
「看高大人今日神色匆忙,想必是又查到什麼重要的東西了?」
高秉文點了點頭。
「下官這段時間以來,每天在都察院內翻閱陳年卷宗。」
「本以為,陸青松的案子已經發生了十年,是陳年舊案了,八成是查不出什麼東西來。」
「沒想到,就在昨晚,下官竟然翻出一封揚州各個知縣向聖上聯名上書的信件!」
說著,高秉文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發黃的紙張,攤平放在了齊嘯風面前的桌子上。
那上面的字跡都已經發黃髮舊,斑駁不清了。
齊嘯風仔細辨認了半晌,這才努力看出這封聯名信上的大概內容。
原來是揚州的十幾名知縣得知,包括陸青松在內的一眾揚州地方官要被押入京城砍頭,所以聯名向淵帝上書,請求淵帝從輕發落,重新審判。
從落款上看,這封信寄到京城的時間,應該就在陸青松等地方官員被斬首的幾天以前。
齊嘯風皺眉看了半晌,直到看到右下角那個發舊的硃批之後,這才無奈移開了視線。
「這封信固然能夠證明陸青松等人的清白,但很顯然,當年父皇已經批閱過這封聯名上書了。」
「你看,右下角還有父皇的硃批呢!」
提起右下角的硃批,高秉文的情緒瞬間激動了起來。
「殿下,這就是下官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看!」
說到此處,高秉文又從懷中掏出另外一封信來。
「這封信與剛才那封聯名上書,完全是同一年間的。」
「您仔細看這封信上的硃批,再看剛剛那封聯名上書的硃批!」
「是完全不一樣的!」
完全不一樣?
打眼一看,沒看出什麼區別啊!
齊嘯風將兩封信放在一起,著重看了看右下角的硃批。
不放在一起對比不知道,這一對比,齊嘯風立刻就發現了不同之處!
那封聯名上書的硃批顏色有些暗淡,看上去發黑髮烏,甚至就快要與墨水的黑色混為了一體。
但高秉文剛才拿出的另一封信上的硃批,則鮮紅欲滴。
就像是剛剛滴上去不久的鮮血,依舊相當的鮮艷!
齊嘯風面露不解:「這是……」
高秉文連忙解釋道:「殿下,您平日裡沒有接觸過御前的奏摺,所以您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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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日常用來做硃批的硃砂,那都是經過特殊加工的硃砂。」
「這樣的硃砂歷久彌新,無論過了多少年,都依舊如同鮮血一般鮮艷!」
「當然,這樣的硃砂少之又少。」
「只有御書房桌子上所擺放著的,才是這種品格的硃砂。」
齊嘯風瞬間明白了高秉文的用意。
「你的意思是,這封聯名上書,當年父皇根本就沒有看過!」
「而是另有他人模仿父皇的筆跡,做了一個假的硃批之後,混入卷宗當中保存了起來?」
高秉文用力點了點頭。
「殿下,此人居心叵測,竟敢如此欺瞞聖上!」
「最為關鍵的是,此人不僅欺瞞聖上,更是罔顧那年揚州十一名官員的性命!」
「那可是十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以及十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啊……」
說到這裡的時候,高秉文喉頭髮酸,似乎有些動容。
是啊!
人命在他們那些人的眼中,簡直連草芥都還不如。
為了那些所謂的利益,這十一條人命和十一個家庭,又算得了什麼呢?
別說是他人的性命,就是要他們把獻出自己的靈魂,他們也一定會甘之如飴!
能做出這等事情來的,除了呂墨麟之外,還會有誰呢?
畢竟身為內閣首輔,也只有他才有機會,能夠接觸到各個州府官員寄往京城的上書。
不過……
「不過高大人,我尚有一事不解。」
「按理說,呂墨麟在看到這封上書之後,大可以將它一把火燒了,永絕後患!」
「他又何必冒著風險,將這封上書留下,並做個假的硃批呢?」
畢竟若是一把火把它燒了,到最後追查起來,那也算是死無對證啊!
高秉文眉頭擰起,徐徐搖了搖頭。
「正是因為呂墨麟辦事滴水不漏,不願意留下任何疏漏,這才沒有將這封上書燒掉!」
「內閣雖然能夠接觸到各州府官員的上書,但這些上書都是有數的。」
「每個月,內閣都會將所有上書數量整合出來,並細化到每個州府,匯報給聖上。」
「待城門處與內閣核實清楚過後,這些批過的上書才會進入都察院,並被分類保存在不同的卷宗當中。」
「呂墨麟若是將這封信燒掉,到時候核對起來,揚州的上書少了一封,那他可就說不清楚了。」
齊嘯風聞言,這次恍然大悟。
原來,還有這樣一套精密而複雜的程序啊!
怪不得這些年來,淵帝能放心將批閱上書的工作交給內閣來辦呢!
高秉文略微頓了一頓,繼續道:「平心而論,這個假的硃批已經做得相當逼真,甚至與真的一模一樣了。」
「只不過過去十年之後,假的硃批慢慢褪色,這才與真硃批產生出了區別。」
「而且,下官一連幾天,都在翻閱這些陳年卷宗,自然對硃批的樣式了如指掌。」
「只要有一點點細微的區別,下官就能立刻發現!」
「若換做是別人,怕是也不會一眼就看出不同的地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