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爺，老臣來看您了！」

  「這是您最喜歡喝的汾酒，還有您最愛吃的幾樣小菜。」

  「老臣都提前給您準備好了！」

  ……

  先帝陵寢前。

  徐達、方立文二人將貢品擺放整齊，又恭恭敬敬，向著先帝陵墓拜了幾拜。

  做完這一切之後，二人這才一左一右，隨意地坐了下來。

  「老方，你還記得徐平關大戰嗎？」

  「笑話，當然記得！那一仗打得是真痛快，我領兵佯攻，你帶兵奇襲繞後，先帝爺穩坐中軍……」

  「是啊，那是咱們自起事以來，打得最痛快、最解氣的一仗！從那之後，全天下還有誰沒聽說過先帝爺的威名？」

  「想想那個時候，真是痛快啊！一晃眼的功夫，怎麼就過去了五十多年……」

  時光的馬蹄隆隆的超前踏去，兩個年過七旬男人靠坐在一起，深情的目光望過去，都是自己二十多歲的影子。

  從二人的背影間，齊嘯風依稀能夠瞥見，他們年輕時那意氣風發、豪氣沖天的肆意模樣。

  那是何等的暢快啊！

  見二人飲酒敘舊，好不暢快，似乎完全忘記還有自己這麼個大活人的存在，齊嘯風不覺有些尷尬。

  想到剛才見了鎮國公，竟然也沒跟他開口打個招呼，齊嘯風直呼大意。

  現在把這個招呼補上，應該還不晚吧

  「……咳咳！」

  「外……外公好。」

  徐達正和方立文聊得投機，聽到齊嘯風的問候聲，他聲音一頓。

  「太子殿下千金貴體，老夫何德何能，哪裡擔得起這一聲『外公』！」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冰冷，說話的時候目視前方，甚至都沒有抬頭打量齊嘯風一眼。

  這老頭好大的脾氣！

  雖然你貴為國公，的確身份尊貴，是連當今聖上都不容小覷的存在。

  但我來好也是堂堂太子，一國儲君。

  還能在你面前站著跟小嘍囉似的？

  這不是開玩笑嗎？！

  齊嘯風懶得搭理他，抬腳便走到另一旁的石階上坐下，齊呼呼地望向了遠方。

  然而剛在地上坐好，就聽方立文壓低了聲音，向徐達開口道：「老徐，你也真是的。」

  「一把年紀，跟孩子置什麼氣呀？」

  「你看，殿下多委屈啊！」

  「這不自己一個人躲在旁邊偷偷哭呢！」

  齊嘯風：「……？」

  不是，這老頭聽錯了吧！

  誰躲在一旁偷偷哭啊！

  男子漢大丈夫，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躲在一邊偷偷地抹眼淚？

  這不笑話麼！

  齊嘯風正默默腹誹，忽聽一旁的徐達突然壓低了聲音。

  「哭了？」

  「堂堂太子，就這麼慫？」

  「在外面最好別說是我徐達的外孫，免得丟了我徐達的臉面！」

  ……誰嫌棄誰啊？

  我還嫌你這個瘋老頭丟我的臉呢！

  方立文的聲音再度響起：「太子慫？」

  「太子可一點都不慫！」

  「就蔣勛家那個兒子，你知道吧？」

  「蔣勛？」徐達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疑惑，「就那個連他老子一半都不如的宣化將軍？」

  「那廝就夠上不了台面了，說出去都丟他爹的人！」

  「他兒子又是哪路貨色？」

  方立文的聲音中也帶著些許不滿。

  「他兒子不是人稱燕京第一才子麼！」

  「說是文武雙全，迷倒燕京無數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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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達的音量立刻提高了八度。

  「文武雙全？！」

  「我呸！」

  「還真是舔著個臉，大言不慚啊！」

  「他們老蔣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怎麼可能生出來一個文武雙全的小子？」

  「要真是文武雙全，我怎麼會不知道！」

  方立文冷笑道：「什麼文武雙全，不過是仗著自己的身份，在外欺軟怕硬，恃強凌弱罷了！」

  「這小子膽大得很，竟然連小無都敢調戲！」

  「前幾日小五在外，還被他為難了幾句……」

  「他娘的豈有此理！」

  徐達猛地抬高音量，「連小無那丫頭都敢惹，這小子反了天了！」

  「老方，這你能忍？」

  「走，幹這小子去！」

  「自己幾斤幾兩都掂量不清楚，就敢在這裡造次……」

  徐達越說越激動，擼著袖子就站了起來，一副誓要把對方生吞活剝的架勢。

  方立文卻輕聲笑了起來。

  「這你就想不到了吧！」

  「那天還好有太子在，替小無解了圍，這才沒有讓那丫頭受什麼委屈。」

  「蔣家那小子討了個沒趣，還白白被拉去大理寺，挨了三十個板子……」

  此話一出，徐達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該！」

  「真是活該！」

  「讓這廝不長眼，調戲小無丫頭！」

  「聽到他挨板子，老夫就放心了……」

  「等等！」

  徐達正咧嘴笑著，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老方，你剛剛說誰？」

  「誰替小無那丫頭解的圍？」

  方立文輕聲笑道：「還能是誰？」

  「自然是你老徐的親外孫，當今太子呀！」

  徐達立刻出言反駁道：「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那小子老夫還不了解嗎？」

  「膽小如鼠，唯唯諾諾！」

  「這個儲君讓他當的，真不是一般的窩囊！」

  「他還能當眾替小無那丫頭解圍？」

  齊嘯風：「……」

  倒也不至於像他說得這麼一無是處吧！

  身為太子，要真是活到他說的這個程度上，還不如一頭磕死算了！

  方立文的聲音中也夾雜了些許責備：「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

  「遠的不提，就說太子前段時間去揚州的事情！」

  「外面都在傳，說太子是有你老徐的指點，才能把這差事辦得漂漂亮亮。」

  「可實際上，你老徐究竟有沒有給太子指點，也只有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太子先前的行為雖然欠妥，但你也知道，太子本質並不壞。」

  「只是開蒙晚了些而已！」

  「如今太子已然改頭換面，怎麼你這個做外公的，難不成還要一直和小輩置氣麼？」

  這一次，徐達沒有再立刻反駁方立文的觀點。

  他側過頭來，遠遠朝著齊嘯風的方向打量了過去。

  嗯，的確是背影如松，身形挺拔。

  跟從前總喜歡弓背伸頭的樣子相比，確實大不相同！

  難道真如老方所說，這小子早已是今非昔比了不成？

  想到這裡，徐達清了清嗓子，朝著齊嘯風所在的方向淡淡開了口。

  「既然來了，就在先帝面前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