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已到,請諸位停筆吧!」
掌柜的笑眯眯,向眾人宣布道。
隨即,十幾名侍女走向各桌,將眾人的答卷一一收了上來。
看到眼前場景,齊嘯風忍不住覺得好笑。
一個詩會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朝廷舉行的會試呢!
不過有一說一,這種作答方式,倒是足夠公平。
其實美其名曰揚州詩會,實際上不過是一眾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聚在這裡,爭奪花魁的初夜權而已。
這背後,當然也少不了寶儉堂老闆的推波助瀾。
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足夠讓他大賺特賺一筆了!
侍女們很快將所有人的答卷收起,並全部送給了二樓的陸秀寧。
齊嘯風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有人搬來了小桌和椅子,讓陸秀寧坐了下來。
整得還挺講究!
陸秀寧緩緩拿起第一份答卷,張口念了起來。
「春風十里柔情濃,輕解羅衫半遮容。
桃花笑映雙頰紅,密語低吟月下風。
絲雨細添夜未央,畫船輕泊水中央。
燭影搖曳共傾盞,夢回一笑淚雙光。」
先不說詩寫得如何,光是開頭那一句「輕解羅衫半遮容」,就足夠一群人想入非非,浮想聯翩了。
大淵雖然民風淳樸,男女間的交往並沒有太多的忌諱。
但這樣明目張胆的露骨小詩,還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
更何況這首飽含暗示的小詩,還是由揚州第一花魁陸秀寧親口誦出……
這一刻,眾人都忍不住跟著暗爽了起來。
與齊嘯風同坐一桌的高秉文,忍不住眉頭緊皺,搖起頭來。
「有傷風化,實在是有傷風化!」
「這麼上不了台面的詩作,竟然會出現在大名鼎鼎的揚州詩會上?」
「太粗鄙了!」
齊嘯風暗笑,看來高秉文還是沒有參透,這場揚州詩會真正的內核。
說白了,就是一群閒著沒事幹的公子哥,公開調戲一個小姑娘而已!
但齊嘯風就想不明白了,不過就是一首帶點暗示的小詩而已。
難道從花魁口中讀出來,就能讓他們得到滿足嗎?
若真是如此,那他們的擼點也實在太低了……
第一首詩並沒有掀起太大波瀾,陸秀寧繼續讀起了第二首。
「柳絮飛時,煙水蒙蒙,夢回吳江軟語中。
月倚西樓,花影搖紅,誰在闌干低聲同?
露冷銀瓶,一線香透,舊夢難續新情濃。
細看眉彎如遠山,笑語溫柔似水東。」
陸秀寧話音剛落,邊聽大堂內響起一片吹捧聲。
「好詞!好詞啊!」
「這首念奴嬌哀慟婉轉,聞之,令人肝腸寸斷,心緒難平啊!」
「這麼好的詞,莫非是出自劉基劉公子的手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朝著某個方向望去。
只見一張方桌上,一名二十出頭的男子一襲白衣,正面含微笑,輕輕搖著手中摺扇。
那男子生得一張容長臉,身材消瘦,臉色蒼白無比,一雙大眼睛略有些突兀地向外凸著。
他眼下那兩道碩大的黑眼圈,正無聲訴說著每個放浪形骸的夜晚。
「咳咳!」
見眾人的目光都整齊劃一地對準了自己,男子微微咳嗽兩聲,露出了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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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不才,這首念奴嬌,正是鄙人的詩作。」
此話一出,大堂內瞬間沸騰了。
「劉公子實在太謙虛了!」
「劉基公子可是名震江南的大才子啊!竟然為人還這般低調!」
「對啊!整個大淵誰不知道,劉基公子的父親,可是當今揚州巡撫劉大人!」
「出身名門竟還如此謙虛,我等皆是心悅誠服啊!」
「都說虎父無犬子,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
劉基顯然對這些吹捧聲很受用,聽到眾人絲毫不吝稱讚之詞,他的眼角眉梢都掛滿了高傲與得意。
就連他眼下的兩個烏眼青,都愈發黑紫了些許。
「聽到秀寧姑娘的題目,鄙人心中便不受控制地湧上了這一首念奴嬌。」
「不知,此詞可否順利俘獲佳人的芳心?」
聽劉基文鄒鄒的扯了這麼幾句,齊嘯風差點吐出來!
基哥出身這麼高,怎麼也擺脫不了做舔狗的命運啊!
只不過他這一番裝腔作勢的模樣,實在是讓人有些生理不適。
果不其然,面對劉基的主動示好,陸秀寧臉上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甚至,她的細眉還微微皺起,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些許厭惡與嫌棄。
「詞,的確是好詞。」
「只不過劉公子,妾身方才所給出的題目,乃是『傷情』二字。」
「這首念奴嬌,明顯是一首表達相思之情的情詩。」
「並未有『傷情』之感啊!」
陸秀寧此話一出,方才吹捧的眾人瞬間沉默了。
這話說的……
還真是沒有半點毛病!
平心而論,這首念奴嬌也不過只是勉強能入眼而已。
但他可是揚州巡撫之子的大作,這樣一來,這首詞的水平又連上了好幾個台階!
只可惜,這首詞一開始的主題,就是錯的。
跟今日陸秀寧所出的題目,可以說是大相逕庭!
你方向就是錯的,即便發揮再好,又有何用?
被陸秀寧不咸不淡地批判了幾句,劉基的臉上瞬間就掛不住了。
那抹氣定神閒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沖天的尷尬與憤怒!
「哦?」
「沒想到秀寧姑娘對於詩詞歌賦竟有如此之深的造詣,一眼便能看出,詞人所要表達的是什麼感情!」
「不過沒關係,今日詩會,鄙人還有另一首詞作。」
「今日便看看,另一首詞,能否入得了姑娘的眼!」
說完,劉基重新坐回了椅子。
他本就蒼白的臉頰此刻更是沒有半點血色,白得嚇人!
按照掌柜的先前公布的規定,每個人想寫幾首,全看自己的心情。
劉基幹脆洋洋灑灑寫了兩首,明顯對此次詩詞大賽的第一名勢在必得!
陸秀寧顯然並不吃他這一套,微微向他點頭示意之後,又開始徐徐朗讀了起來。
只可惜,之後的一連幾十首詩詞,都是平平無奇的庸作。
要麼就是偏離主題的露骨詩詞,要麼就是發揮平平,完全沒有任何新意。
就在陸秀寧嗓子開始發乾、人也有些疲憊的時候,面前的最後一首詞,卻令她精神一振,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