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於許均的歡欣雀躍,秦著則要顯得淡定許多。
不,他已經不僅僅是淡定了。
齊嘯風甚至覺得,用「呆滯」二字來形容他,都不過分!
只見秦著兩眼發直,身形僵硬,仿佛身體與大腦已經斷開了連結一般。
身邊狂喜的許均已經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似乎在一瞬間內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沒有出來!
看到秦著的反應,齊嘯風有些好笑。
古有范進中舉,今有秦著升官!
他要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一激動成了失心瘋,那才讓齊嘯風哭笑不得呢!
「秦大人、秦大人?」
「你沒事吧!」
齊嘯風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才張口向秦著提醒道。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兩行清淚,竟順著秦著的臉龐,徐徐流了下來。
「從來……從來沒有想過,我秦某人也會有這麼一天!」
「曾經為了心中的理想,為了所謂的公義,我願意留在大理寺……哪怕只是個小小評事!」
「可這官場上的烏煙瘴氣,讓我張不開眼,更讓我迷失了方向!」
「本以為這輩子只能渾渾噩噩,無所事事,得過且過,就這麼生活下去……」
「沒想到……沒想到!」
說到此處,秦著的臉上已經完全被熱淚所充斥。
原來,他並不是被喜悅沖昏了頭腦。
只是這一路上的艱辛湧上了心頭,回首來時的路,讓他思緒萬千!
看著哭到不能自己地秦著,齊嘯風大手一揮,爽快道:「這有什麼意想不到的?」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是金子總會發光,秦大人何須妄自菲薄?」
「從現在開始,才是秦大人大放異彩的時候!」
齊嘯風的快意爽朗,令秦著堪堪止住了眼淚。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他喃喃複述著齊嘯風的話,在這一刻,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殿下,我明白了!」
「您放心,您給了微臣這樣的機會,微臣絕不會辜負了您!」
「更不會辜負了自己!」
說著,他舉起杯來,向齊嘯風無比誠懇道:「這一杯,微臣敬您!」
許均也舉起杯來:「為了這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屬下也敬您一杯!」
「屬下也從沒想過,過了而立之年,還能從上直衛一個小小的百戶成為東宮侍衛總管……」
「為了天生我材,更為了殿下您的慧眼識人!」
「屬下絕不會負您所託!」
齊嘯風哈哈大笑,舉杯同二人碰在了一起。
三隻酒杯碰在一起的這一刻,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
殘陽如血。
城東,呂府內。
「爹!」
「這一天都快過完了,您就不打算做點什麼嗎?」
呂爽滿臉焦急,一改平日裡在呂墨麟面前謹慎的模樣,一頭衝進了書房裡。
書房內,呂墨麟正伏案練字。
聽到呂爽進來的動靜,呂墨麟頭都沒抬一下,甚至手上的動作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你想要老夫做什麼?」
呂爽一怔,隨即焦急道:「那個姓曹的是在咱們家門前被抓走的!」
「他被抓之前,明顯跟您深入交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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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打算做些什麼嗎?」
呂墨麟依舊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跟老夫交談過又如何?」
「每日與老夫交談過的官員不計其數!」
「若是每個人老夫都要插手管上一管,豈不是遲早要把老夫給累死?」
聽呂墨麟如此應對,呂爽明顯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那退一萬步說,太子此次對大理寺下手,明擺了是要跟您作對!」
「您真就不打算反擊嗎?」
聽到此話,呂墨麟這才放下了手中狼毫,審視著面前氣急了的兒子。
「你話里話外,似乎充滿了對太子的意見啊。」
「平日裡,不是從不把那個廢物放在眼中嗎?」
「這次是怎麼了?」
呂爽支支吾吾,半晌才總算是說出了原因。
「爹,您是知道的!」
「蕭正德跟了兒子好多年了,不光生意上兒子離不開他,許多別的事情,他也是了如指掌的。」
「如今他被關押至大理寺,兒子擔心萬一他一害怕,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呂爽吸了吸鼻子,滿臉不爽道:「再說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他蕭正德是兒子的人!」
「太子就這麼讓人把蕭正德給抓了,那豈不是打兒子的臉嗎?」
「打兒子的臉,那可不就是打您的臉嗎?」
「就算您大人有大量,能咽得下這口惡氣,兒子也不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呂爽越說越生氣,一屁股坐在了呂墨麟對面的凳子上,胸脯劇烈地上下起伏了起來。
他臉上那一把短小的山羊鬍正伴隨著下巴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若是那個廢物就在他面前,他發誓,他自己也無法保證會不會做出些什麼衝動的事情!
看著眼前氣急敗壞的兒子,呂墨麟臉上依舊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
「既然害怕蕭正德說漏了嘴,找個人不知不覺解決了就是。」
「大理寺如今雖然亂,但這點小事,對你來說應該也不算難吧?」
「可是……」
呂爽還想繼續爭辯,卻被呂墨麟淡淡打斷了。
「沒有可是。」
「太子的事情需得從長計議,也不能急在這一時。」
「如今聖上正在盛怒之中,貿然插手大理寺的事情,實在不是明智之選!」
被呂墨麟不咸不淡地呵斥了幾句,呂爽瞬間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來。
見呂爽依舊滿臉不服的樣子,呂墨麟話鋒一轉,道:「再說了,現如今還有比咱們更著急的人。」
「所以你急什麼?」
「沉住氣!」
一聽有人比自己還要著急,呂爽瞬間來了精神。
「爹,還有誰比咱們更著急?」
呂墨麟道:「自然是昨日被抓那個曹方的二叔,曹永正。」
「曹永正乃是順天府尹,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他的這個侄子也就跟著狗仗人勢。」
「叔侄二人在京城裡橫行霸道,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
「曹方乃是此案的關鍵人物,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你覺得,聖上還會給他一條活路嗎?」
「他活不下去,他這個二叔會不會恨死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