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流洶湧

  桓府的書房裡。

  老桓相褪下了一身二品朝服,穿著一身布衣坐在書房裡,手裡捧著一本經卷,因為常年看書的原因,老人家的眼神已經不太好使,看書的時候眼睛幾乎是貼著書本的,看起來有些滑稽。

  李信在下人的指引下,走進這間書房,抬眼一看,只見書房裡陳設極為簡單,只是幾個簡單的書櫃,房間裡滿滿當當擺的全部都是書。

  簡直像是一個小型圖書館。

  李信對著老人家拱了拱手:「羽林衛李信,見過桓相。」

  聽到李信說話之後,這個滿臉溝壑的老人把手裡的書本放了下來,坐在椅子上對著李信微微一笑:「李都尉是武官,老夫是文臣,怎麼李都尉會有事情,找到老夫這裡來?」

  李信低眉道:「桓相是宰輔,宰輔上佐天子,下撫四民,朝野諸事,俱要有宰相理順,卑職的事情宰輔自然管的到。」

  桓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搖頭笑道:「你這副言辭,倒也不像個武官,你們羽林衛的那個侯敬德,斗大的字也認不得幾個,比起你來了差的遠了。」

  老頭子負手走到李信面前,呵呵笑道:「說罷,來找老夫什麼事情?」

  「卑職要彈劾一個人。」

  桓楚淡淡的看了李信一眼,開口笑道:「你要彈劾誰,自己上書就是了,來老夫府上做什麼?」

  李信低頭道:「卑職要彈劾的人是羽林衛的上司,因此這件事卑職不好露面,只能勞煩桓相了。」

  桓楚淡然一笑:「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御史台舉發也就是了,拿到老夫這裡來又有什麼用處,老夫又不是御史大夫,可不管監察百官的活。」

  李信微微搖頭:「卑職上一次坑死了薛子川,多半得罪了御史台,而且卑職在御史台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自己一個人過去,多半沒有人會理會我。」

  桓楚似笑非笑的說道:「那這關老夫何事?」

  李信低下了頭,從衣袖裡取出那份魏王府搜集到的證據,雙手捧在手裡,開口道:「桓相請看,這是那人作惡的證據。」

  桓楚略作猶豫之後,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這位老人家,當初是榜眼出身,自小便被稱呼為神童,看東西曆來一目十行,這份證據他只是簡單的掃了一遍,就臉色微變。

  李信適時低頭抱拳:「卑職聽聞,桓相早年也是苦人家出身,如今這個李季在京中作惡多端,絲毫不把窮苦人家當人,並且已經逍遙法外了十四年,桓相出身寒門,難道不應當為寒門爭一口氣?」

  大晉最初立國的時候,是與門閥士族共天下,後來經歷了幾代皇帝之後,科考制度漸漸定了下來,考試選拔出來的人才讓大晉迅速強盛起來,並最終在武皇帝的帶領下一統天下。

  桓楚就是走科考路子,一路做到宰輔的最佳例子。

  不過李信說的「寒門」,並不是說他家裡窮的吃不上飯了,在這個年代,只要能用上「門」這個字的,過得都不會特別慘,哪怕是寒門,也是破落貴族,不至於吃不上飯。

  桓楚看東西的速度極快,李信這一句話剛剛說完,他就已經把這份東西看了個七七八八,這位老人家長呼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李信。

  「老夫沒有記錯的話,李都尉是最近才升的都尉,這才幾天的功夫,就這般迫不及待,看上了校尉的位置?」

  老人家抬頭看了李信一眼,悠悠的說道:「官場之上,靠舉發上官攀爬,可不是什麼好路子。」

  李信微微低頭:「桓相明鑑,非是李信一個人想要動這個李季,想要動他的……另有其人。」

  「卑職年紀尚幼,能做到都尉就已經是得了陛下的恩典,豈敢再奢望其他,這一次如果不是有人授意,卑職豈敢彈劾上官?」

  說到這裡,李信微微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再有就是,卑職入京不過大半年時間,一無根基二無勢力,如果是卑職一個人想要對李季動手,又怎麼會在短短几天之內,拿到這麼詳盡的東西。」

  桓楚是個很聰明的人,不然也做不到宰輔的位置,李信這麼一說,他立時就猜出了是誰要動李季。

  老人家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最終把這份證據收攏進了衣袖裡,呵呵笑道:「你早這麼說,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你放心,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了,下一次朝會,自然會有御史台的御史參他。」

  「多謝桓相!」

  桓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緩緩開口道:「用不著謝我,這些世家子的確太不像話,你今天便是沒有來,給老夫知道了這個事情,他也難逃罪衍!」

  老狐狸…

  李信心裡默默吐槽:「如果不是有聖天子的意思在,你怎麼可能會願意衝鋒在前!」

  有了桓相的這句話,李季這個人大半個身子就已經在大牢里了,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抬頭看了李信一眼。

  「李都尉,老夫想要問你幾個問題。」

  「桓相請問。」

  老頭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負手走到李信身邊,眯著眼睛看向這個少年人。

  「你是親自去過南疆的,南疆是個什麼光景,京城裡沒有幾個人比你更清楚了,在你看來,南疆的事艱難否?」

  「自然是艱難的。」

  李信低頭道:「平南侯府在南疆經營了兩代人,上下鐵板一塊密不透風,大晉想要啃下這個地方,必然要付出血的代價。」

  說到這裡,李信頓了頓:「如果不艱難,當初薛子川也不會死。」

  「可是現在,陛下卻有些著急了。」

  桓相搖頭嘆了口氣:「只要再過幾年,南疆那邊就再也成不了氣候,咱們大可以與南疆慢慢耗著,可是陛下似乎有些急功近利了,現在抓了李季固然容易,可是難免會驚動到平南侯府,如果矛盾提前激化,便有些得不償失了。」

  這就是承德天子所說的「慫」。

  這些文官,大多是天生的鴿派,他們不會有太過激進的想法,對於南疆的事情,他們通常認為拖下去就可以解決。

  可是在承德天子看來,已經查不到到時候了,這個時候雙方的力量對比,大晉這邊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自然到了該動手的機會。

  李信沉吟了片刻,開口道:「桓相不必想的這麼多,眼下……陛下也只是出手試探平南侯府的反應,距離真正動手,應該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老桓相幽幽的嘆了口氣。

  「就怕嚇到了李家,李家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

  「那位平南侯,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