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公府,也是在永樂坊。
在去拜會葉家之前,李信給魏王府打了個招呼,於是乎第二天他拎著兩壇烈酒到達魏王府門口的時候,那位好久不曾見面的陳國公府小公爺葉茂,已經在門口等著李信了。
當初李信第一次去魏王府的時候,就是這位小公爺與九公主一起做戲,想要嚇唬嚇唬李信,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李信也沒有再見過這位小公爺了。
此時的葉茂,已經沒有了當初盛氣凌人的樣子,他對著李信報了抱拳,微笑道:李校尉,許久不見了。」
李信也報了抱拳,微笑道:「見過小公爺。」
葉茂拉著李信的衣袖,把他迎進了陳國公府。
走在路上的時候,葉茂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天殿下派人來給我送信,我才知道這買賣是得意樓弄出來的,早知道就用不著叔父他去得意樓,我直接去魏王府討一點回來就是了。」
葉茂與魏王府交好,自然知道得意樓是誰的產業。
李信笑道:「葉公乃當世大晉功勳最重之人,他老人家愛喝酒,我們應該早些送一點過來才是,只是這幾天有些繁忙,一時半會沒有想起來,小公爺不要怪罪才是。」
「李校尉這是什麼話。」
葉茂一邊朝內府走去,一邊引著李信朝後院走去,有些無奈的說道:「家祖一生沒有別的愛好,唯獨好這杯中之物,前幾天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京城裡有什麼烈酒,就讓小叔父去弄幾壇回來,驚擾到殿下了。」
葉家三十多年前就交割了兵權,身上又有沉重無比的軍功,本來按照道理來說,這位小公爺也不應該跟任何皇子交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偏偏與魏王府走的很近。
更奇怪的是,那位葉老公爺也沒有過問。
兩個人在國公府里走了一柱香的功夫,這才走到了一處院子門口,院子門口,那位常年不去羽林衛的羽林衛中郎將葉璘,正等在門口。
葉茂彎身行禮:「叔父。」
李信也報了抱拳:「見過中郎將。」
葉璘不是什麼嚴肅之人,聞言笑了笑:「今天葉茂與我說起,我才知道得意樓是魏王府的產業,昨天在得意樓有些失禮,李校尉代我與魏王殿下賠個不是。」
葉璘也葉茂不同,他是一個純粹的武人,就等著在中郎將的位置上升遷,到北地邊軍之中任事,他對於京中錯綜複雜的關係,遠沒有侄子葉茂了解的清楚。
所以昨天他去得意樓的買酒的時候,說話是有些沖的。
李信搖了搖頭:「不礙的。」
葉璘讓開一條路,對著兩個人笑道:「父親就在裡面,你們兩個人進去吧,葉茂記得勸一下,不要讓父親再喝多了。」
葉老公爺喝醉酒之後,經常就會耍酒瘋,而且他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因此葉璘才會這麼囑咐。
葉茂也笑了笑:「叔父放心,阿爺喝多了要打人,侄兒省得的。」
兩個人走進了這個院子,院子裡的確擺了不少花花草草,一個身子有些佝僂的單衣老人,正擺弄著一把剪刀,侍弄這些花草。
這就是……陳國公葉晟啊…
當年帶領大晉禁軍,一舉打到北周國都的絕世狠人!
大晉軍方的活化石!
三十年多,葉晟立下滅國之功的時候,才四十歲剛出頭,正當年的年紀,只不過很可惜,功勳太重也不是什麼好事,他回歸京城交割了兵權之後,就一直待在陳國公府里,幾乎再沒有出過京城。
一轉眼,這位陳國公已經七十多歲了。
近十幾年,葉晟更是稱病不朝,連朝會也不去了。
相比較而言,跟他在伯仲之間的平南侯李知節,倒是給兒孫留下了一片家業,大有在西南裂土稱王的味道。
李信放下酒罈,對著這個老人恭敬彎腰:「羽林衛李信,見過國公爺。」
葉茂更是跪了下來,叩頭道:「孫兒叩見祖父。」
老人放下手裡的銅剪,回頭看了一眼李信還有葉茂,最終把目光放在了地上的酒罈上,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這就是號稱一碗必醉的祝融酒?」
李信這才看到了葉晟的模樣,是一個滿臉皺紋,但是精神矍鑠的老人,李大校尉回答道:「回公爺,這就是祝融酒了。」
李信拎過來的這兩壇酒,是勾兌過的,遠沒有前幾天那麼性烈,大概只有四五十度的樣子。
畢竟如果一不小心把這位老公爺給送走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葉晟上前兩步,打開其中一壇酒之後,聞了聞味道,然後微微皺眉:「這不是城南的燒春酒麼?」
李信額頭見汗。
這老傢伙,鼻子還挺靈。
蒸餾酒只是提純,讓酒更醇更烈,並不能改變酒原先的味道,魏王府正是買了燒春酒,蒸成了祝融酒。
李大校尉咳嗽了一聲,笑道:「都是糧食所出,氣味相似也不奇怪,老公爺喝一口就知道,味道大不一樣。」
葉晟點了點頭,瞪了一眼一旁的葉茂:「愣著做什麼,還不去給老夫拿碗來?」
葉茂苦笑道:「阿爺,這酒聽說很烈,咱們還是用杯盞吧?」
老傢伙喝醉了喜歡打人,葉茂從小到大,沒少挨過打,自然心有餘悸。
葉晟怒目圓睜:「老夫一輩子喝酒都是用碗,豈能用杯盞那種娘物?」
葉茂無奈,只能進房間取了一個大瓷碗出來,老公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仰頭喝了一大口。
然後這位大晉戰神,仰頭吐出長長一口氣。
「好酒,無愧祝融之名!」
葉老頭再次仰頭,將大碗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痛快!」
李信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老頭。
這一碗酒,少說有個三四兩了,葉晟一整碗下肚之後,面色如常,直叫痛快。
這老傢伙,莫非是怪物?
葉晟把碗放在桌子上,蹬了葉茂一眼:「給老夫滿上!」
葉茂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再次給自己的祖父倒滿。
三大碗之後,這位陳國公…
喝多了…
喝多了之後,葉晟滿臉紅光,一隻手就捉住了李信的衣襟,大嚷大叫。
「你這小子,與李知節那廝生的好生相像,莫不是李知節那老匹夫的兒子?」
李信想要掙開,發現這位老公爺的手臂如同鐵鑄的一樣,完全掙脫不了。
一旁葉茂擦了擦汗水,上前拉著自己的祖父,苦笑道:「阿爺,他是羽林衛的李校尉,來給您送酒的,您認錯人了……」
葉老公爺一隻手捉住李信的衣襟,另一隻手拎著葉茂,輕而易舉的把自己的孫子丟出了三四米遠。
「滾一邊去。」
李信被這老人捉住動彈不得,額頭上生出幾道黑線。
這老東西,喝醉酒果然喜歡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