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姓姬

  這個世界,自然是有烤肉的,不過他們都是用火烤,而不是像李信這樣用炭烤,更不會像李信這樣,把肉弄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串起來,在肉表面刷油,撒胡椒粉了。

  這個白衣公子,循著烤串的香味,徑直坐到了烤架旁邊,從烤架上取出一串烤肉,聞了聞味道之後,抬頭對著李信笑道:「好一個李信,做出了這種大事,居然還有心情在家裡弄這些吃食。」

  說完,他不等李信回答,張口咬了一口肉串,頓時豎起了拇指。

  「好爽口!」

  李信看著這個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白衣公子,心裡有些黑線,看這個年輕人穿著,應該是出身富貴人家的公子,怎麼會這樣沒有禮貌…

  李信搖了搖頭,坐在了這個年輕人對面,輕聲道:「公子二話不說,闖進在下的家中,還吃……吃了在下的肉串,是何道理?」

  這個白衣公子吃了一串之後,從衣袖裡取出錦帕擦了擦嘴,然後對著李信微笑道:「李信,你犯了王法,現在已經事發了,本公子特來救你。」

  李信低頭道:「公子誤會了,在下名叫李道行,是北地人士,非是京兆府通緝的那個李信…」

  白衣公子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李信。

  片刻之後,他才輕聲開口:「得意樓是我開的。」

  李信沉默了下來。

  如果說現在京城裡,什麼地方對他了解最多,那也就是得意樓了,得意樓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並且知道他跟平南侯府有關係,得意樓甚至知道自己住在哪裡,如果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得意樓背後的東家,那麼他自己在他面前,幾乎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

  對話進行到這裡,李信反倒冷靜了下來,他心裡很清楚,這個人這麼年輕,就能夠在臨安城裡開起得意樓這種規模的店面,他背後必然有一股自己無法抗拒的勢力,他要是對自己有惡意,自己也沒有辦法反抗。

  李信搬了個凳子,坐在了這個年輕公子對面,靜靜的看著他不住的吃著自己烤好的肉串。

  另一邊,賣炭妞吃完了那一串羊肉串,正要走出房間,李信回頭,對著她輕聲道:「丫頭,回屋裡去,哥哥叫你出來你再出來。」

  賣炭妞乖乖的點了點頭,退回了自己祖父身邊。

  此時,這個不大的小院子裡,只剩下李信和這個白衣公子兩個人。

  李信拱了拱手,輕聲道:「公子高姓大名?」

  白衣公子擺了擺手,一口氣又吃了一串,吃完之後他才有功夫抬起頭來,對著李信輕笑道:「我的名字不太方便說,你叫我七公子就是了。」

  這個時代的人,在外行走,往往會用家中的排行示人,但是即便這樣,也會加上一個姓氏,很少有像這個七公子一樣,連姓氏也不願意透漏。

  李信點了點頭,輕聲道:「七公子剛才說在下事發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七公子開口笑道:「你弄出的那首詩,已經上達天聽,陛下很是震怒,正讓天目監的人到處捉你呢,天目監的人可不比京兆府那些廢物,你躲在這裡,最多一天就要被天目監的人抓到,丟到大牢里去。」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那首詩只是寫了一些不平之事,每一句都是句句屬實,在下實在不明白,自己犯了哪門子的國法。」

  七公子微微冷笑:「你說是真的就是真的?京兆府的人已經去北山,把那座小木屋清理乾淨,你現在過去都已經找不到那個屋子,到時候京兆府只要矢口否認此事,你最少是一個誹謗聖君的罪名,判的輕一點也要做十年八年的大牢,一個不好,你這個小命都要搭進去!」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從懷裡取出一份文書。

  「這是京兆府的差人燒房子的時候出具的京兆府文書,在下刻意帶在身上,就是為了留個證據,防止有人扭曲黑白。」

  這個七公子打量了一番這份文書,當他在文書下面看到了京兆府公印的時候,這個七公子眼前一亮,拍手笑道:「看不出來,你這個傢伙,心思如此縝密,有了這份東西,京兆府要吃一個大虧!」

  說著,他就要伸手來拿這份文書,李信默默的把文書收回衣袖裡,輕聲道:「七公子,在下只是一個庶人,以後還要在京城生活下去,並不想與官府為難,如果真的得罪了京兆府,在下與兩個家人,怕是都沒了活路。」

  民不與官斗,這是最基本的道理,這份文書或許能讓京兆府吃虧,甚至能讓那位京兆尹被降職,但是即便京兆尹再如何降職,也是李信吃罪不起的存在。

  七公子眯著眼睛笑了笑:「李信,你可不是什麼庶人,我派人查過你,大半個月前,你跟一個老人去過平南侯府認親,自稱是平南侯流落在外的兒子。」

  李信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道:「七公子想錯了,在下並不是什麼平南侯的兒子,只是當時剛來京城,想去個大戶人家裝兒子碰個運氣,沒想到給人識破,趕了出來。」

  從另一個「李信」被凍死的時候,李信就下定了決心,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再跟平南侯府有半點關係。

  或許上一個「李信」願意低頭,但是這一個李信,絕不可能再去與平南侯府攀關係。

  七公子輕笑:「李信,你很聰明,但是也不要把別人當傻子,你若不是平南侯的血脈,平南侯府的人又怎麼會於千方百計,甚至不惜動用京兆府的關係,想要把你趕出京城。」

  李信低頭道:「想來是那一次上門冒認,得罪了平南侯府。」

  七公子從旁邊拿過一串生的羊肉串,學著李信的模樣,在木炭上翻烤,一邊翻烤一邊笑呵呵的說道:「平南侯府不願意認你,你心中有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只不過平南侯現在並不在京城裡,平南侯府主事的是那位善妒的玉夫人,等平南侯回來,不至於不認你這個兒子。」

  李信面無表情。

  「在下說了,在下與平南侯府,沒有任何關係。」

  七公子小木凳上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手,微笑道:「年輕氣盛不要緊,等你再年長几歲,就會發現有一個好的出身多麼重要。」

  李信也站了起來,輕聲道:「七公子到底要做什麼?」

  「我想幫你。」

  七公子伸出手,輕聲道:「你把這個京兆府的文書給我,我保你這一次平安無事,之後平南侯府的人也不會再來煩你,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咱們再慢慢商議。」

  李信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該如何信你?」

  七公子微微昂起頭,嘴角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

  「我姓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