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殿下心中一凜。
南疆問題,是目前來說大晉最敏感的問題,沒有之一,在這之前,這件事從來沒有被放到檯面上說起過,大家或許心知肚明,但是都是閉口不言的。
就連承德天子本人,在這之前也沒有跟任何皇子提過這件事。
但是現在,他居然直言不諱的問出來了。
七皇子沉吟了許久,最終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恭聲道:「父皇,兒臣以為,南疆之事務必謹慎,稍有差錯,就會導致我大晉為之重創,屆時某些別有用心之人,可能會藉機發難。」
三十年前,大晉一統天下的時候,天下了不止晉蜀兩國,而是整整有五個國家,大晉五個國家之一!
當年平南侯李知節領平南軍蕩平南蜀,陳國公葉晟領定北軍平定北周,剩下兩個小國不戰而降,天下這才一統。
要知道,當時的北周才是天下最大的國家,若不是北周國主昏庸無能,大晉一統天下的機會並不大,到如今,北地雖然沒有南疆叛亂叢生,但是也還是有一些當年北周遺民的勢力在,陳國公葉晟的兒子葉鳴,至今還在北地領兵。
只不過北地與南疆不同,陳國公府葉家,也沒有像李家那樣擁兵自重,葉晟平定北周之後,就乖乖的回了京城交割了兵權,此後三十年都不再沾染兵事。
值得一提的是,陳國公府的老公爺葉晟,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了,但是至今也還健在,只是不再擔任軍職,每日在陳國公府里養花種草。
羽林衛的中郎將葉璘,就是葉晟的小兒子,李信在魏王府上認識的那個小公爺葉茂,則是他的長孫。
李信剛進京城的時候,那個騎馬撞了李信的葉姓「女公子」,是他的孫女。
這位葉公爺,是與平南侯李知節和大晉武皇帝同輩的人物,也是目前大晉軍方之中,唯一一個可以壓過李慎一頭的老前輩,是正兒八經的國之柱石。
七皇子所說的別有用心之人,就是指那些北周遺民,如果大晉與李家拼了一個你死我活,北地說不定也會生出動亂,以大晉現在的國力,或許能夠扛下來,但是這件事過後,大晉最起碼需要兩代皇帝休養生息,才能夠恢復承德朝風景。
承德天子眯了眯眼睛,呵呵笑道:「南疆並不跟朝廷姓,這一點你心裡也清楚,這是任誰也不能容忍的事情,怎麼你能夠忍得下來?」
這是問到國策上了,也很可能關係到將來繼承人的人選,魏王殿下額頭見汗,最終狠狠咬牙。
「忍不得也要忍!」
七皇子沉聲道:「若等不到機會貿然行動,很有可能就是社稷傾覆的下場,兒臣以為,這件事必須待時而動,如果強行硬來,就算一時得逞,也會後患無窮!」
大晉從武皇帝到承德皇帝,兩代天子忍了南疆三十年了,既然父祖都已經給出了答案,姬溫自然不會昂著脖子當愣頭青。
承德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氣,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如果沒有合適的機會,的確不好動南疆。」
這位皇帝從軟榻上站了起來,負手在後,幽幽的說道:「只是這機會並不是等出來的,如果硬等下去,就只能等李慎的那個傻兒子李淳上位,才可能尋到機會,可是李慎那廝的身體很是不錯,朕多半是活不過他的。」
承德天子與李慎從小玩到大,年輕的時候互相開玩笑開的習慣了,長大之後李慎已經不敢在天子面前放肆,但是承德天子仍舊「這廝這廝」的稱呼李慎。
姬溫立刻低頭道:「父皇聖壽無疆!」
承德天子冷笑一聲:「朕要真的聖壽無疆,你們這幾個討債鬼,還不把朕給活吃了?」
姬溫被嚇得跪倒在地上,叩首道:「兒臣不敢!」
「好了,起來說話,又沒有外人。」
承德天子坐回了軟榻上,眯著眼睛說道:「你說的不錯,南疆的事情必須要等機會,朕與先帝已經等了三十多年了,可是李家兩代人都是滴水不漏,朕一直沒有等到機會,現在咱們要主動找機會了。」
七皇子心中凜然,低頭道:「父皇的意思是……李信?」
承德天子點了點頭:「李信這個人,你怎麼看?」
七皇子仍舊低著頭,回答道:「李信這個人很聰明,而且很有手段,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他與他爹很像。」
承德天子面色平靜:「心思一樣縝密,做人做事都是滴水不漏,只不過李信還年輕,遠遠沒有他爹李慎那麼老道。」
承德天子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目光炯炯:「他跟了你,是不是?」
七皇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點頭道:「算是與兒臣交好,只不過沒有同意做魏王府的家臣。」
「這就是他的野心。」
承德天子沉聲道:「李信這個人可用,朕越來越覺得,他就是朕破局南疆的關鍵,你要好生用他。」
說到這裡,這位皇帝陛下轉頭看向七皇子,淡然一笑:「老七,你與李信若是替朕解決了南疆的問題,將來朕這個位置就是你的。」
這一句話,如同春雷炸響!
從前,可望而不可及的皇位,只能作為四下無人里囈語的皇位,第一次這麼真切的出現在七皇子面前!
他雙膝跪地,聲音都在顫抖:「父……父皇,兒臣定然不負父皇期望!」
承德天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皺眉道:「瞧你那個沒出息的模樣,這件事你不用報太大期望,李慎這個人很厲害,朕都拿他沒什麼辦法,你們兩個小傢伙,希望不大。」
「你也不用想太多,這件事就算做不成,朕也不會怪你。」
說到這裡,承德天子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七皇子,漫不經心的說道:「有件事要提醒你,如果這件事僥倖做成了,做成之後,你手裡要握住李信的小辮子才成,不要像先帝那樣,讓李知節走脫了。」
承德天子面色平靜,仿佛在說什麼理所應當的事情:「如果握不住,就趁早殺了,李信這個人,以後不會遜色於他的父祖,他們李家三代人,就沒有出過忠臣,李信多半也不會是什麼忠臣。」
七皇子跪在地上,恭敬叩首。
「多謝父皇教誨。」
「兒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