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決裂肆

  第993章 決裂肆

  這八派聯盟,實力已是不容小視,除卻這些首腦人物,哪家都有若干高手,平日也是不離左右。

  若真論實力,翼王府一干人盡落下風。但養澤坤一夥各有心思,趙無極三個,更是大大的吃裡扒外。今日養澤坤等人畫舫遊玩,乃是天賜良機。遊玩之際,難免要談些事情,八派各自肚腸,誰也不願對方多帶人馬。如此一來,畫舫之上,只有養澤坤等首腦人物。

  有晏蒼然和楊熏炫兩人聯手,借吵鬧之機,忽然發難,拿下養澤坤,至少也有七成把握。養澤坤一死,這些烏合之眾自然土崩瓦解。

  彭惟簡此計看似魯莽,細思卻甚精妙。只要下手夠狠夠快,此事大有可能成功。眼下揚州城臥虎藏龍,誰也料不到他翼王府一干人敢如此大膽。

  彭惟簡相信自己直覺,養澤坤手中,定是有了不得的東西。須得速戰速決,也容不得他們再等待所謂良機。

  可眼下有當今名士在場,這事卻不好辦。宋人講究理法,仰慕文人,汪洙的一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更是已滲入宋人血脈。這三人大名,如日中天,鬧將起來,一個不慎,自己一干人等臭名就要傳遍大江南北。惹了這三人不快,那可不是什麼武林江湖,那是天下百姓人人都要唾棄。

  養澤坤等人放心叫彭惟簡一群人登船,怕也是如此想。翼王完顏珣愛惜羽毛,好禮賢下士之名,歷來不敢輕慢文人,也是名聲在外。

  彭惟簡和晏蒼然都未想到,只得先寒暄落座。

  難怪宋卜峰要笑。

  趙蕃、韓淲、姜夔等人並不與江湖人來往,也不知眼前這些人,乃是大金翼王府的黨羽。三人在揚州遇到,彼此傾慕,湖上泛舟,恰在這畫舫附近。莘瑤琴乃是揚州花魁,有此等名士駕到,一連兩日都是陪在左右。若不是趙蕃好清淨,身邊簇擁的本地鄉紳讀書人那是更多。

  形意門門主公羊贊素好附庸風雅,與韓淲、姜夔都有數面之緣,一見之下,自是盛情邀請上畫舫招待。

  韓淲正說道:「萬里先生仙去,我等都去探望,稼軒兄雜務纏身,身子也是不好,可為何放翁先生也不見?」

  姜夔道:「放翁先生年歲已高,怕是受不了舟車之苦。」

  趙蕃搖頭道:「萬里先生卒于吉水(今JX省吉水縣),放翁先生不遠,身子也還康健,只是他與萬里先生政見不合。」

  韓淲道:「若說政見不合,放翁與元晦先生更是相背。可元晦先生離世,放翁路遠不能親至,但有祭文一篇。『某有捐百身起九原之心,有傾長河注東海之淚。路修齒髦,神往形留。公歿不亡,尚其來饗。』可萬里先生亡故至今,放翁連首詩也沒有。」

  趙蕃道:「放翁與元晦先生可謂惺惺相惜,可與萬里先生,不單政見不合,性格也是迥異。萬里先生瀟灑不羈,清正敢言,放翁先生則謙虛謹慎。萬里先生寫了幾十篇詩給放翁,你瞧放翁回過幾首?」

  韓淲笑道:「放翁先生也是小氣。」

  三人說的乃是當今天下最有名的文人,這格調層次自是不同,養澤坤等人根本插不進嘴,也就莘瑤琴七竅玲瓏,一旁見縫插針,能說上幾句,也多是恭維討巧言笑之語。

  但座上誰也不覺無聊,此等機遇豈是平常得有。能跟這三人坐上幾個時辰,聽些名人軼事,有了談資,日後與旁人聊起,那是大大的面上有光。

  好半天功夫,馬空群終於等到機會,插上一句,道:「三位憂心國難,不懼刀兵之危,親來揚州,要說服郭將軍死守,當真是可欽可佩。」

  他本是拍馬屁,趙蕃與韓淲面上卻都不好看,半晌韓淲重重哼了一聲,道:「這廝倨傲,晾我等兩日方肯見面,見面又儘是巧言令色,敷衍之語!」

  左千尋義憤填膺,道:「豈有此理,三位大賢為國為民,他郭倪簡直,簡直,簡直豈有此理!」他畢竟是武人,日常混跡江湖,何曾與人咬文嚼字,又是有些不自信,憋了半天也沒尋到個好詞。

  趙蕃卻是微微頷首,道:「他重任在肩,若是殫精竭慮,我等確也不該叨擾於他。可我等去他府上,絲竹之音不絕,香糜之色不斷。」瞧了莘瑤琴一眼,道:「聽說你也常去他府上?」

  莘瑤琴忙道:「小女豈敢有誤國事,至今也才過去一回,乃是因有『廣陵散』之事。郭大人其實辛勞,易犯頭痛,須得聽些曲子鎮腦。倒並非懈怠,怕是叫三位先生誤會。」

  韓淲面帶不豫,道:「但願如此。」

  楊爭光道:「金人在河北不斷調集重兵,指日就要南下,揚州若再有失,大宋危殆,如此形勢,如何辛勞,我看也不為過。」

  韓淲對他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楊爭光大是激動,當朝名士澗泉先生對自己讚賞有加,今日此事定要好好記下來,又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危難之秋,正當庶竭駑鈍,一身報國,何懼萬死,方顯男兒本色。」

  韓淲道:「說的好!」

  養澤坤一方眾人也都是點頭附和,心中卻都腹誹,好你個姓楊的,當真是說大話不要本錢,你是個什麼貨色,當我等不知麼,欺行霸市你最厲害,卻沒聽說你殺過一個金兵。

  但眼下豈能讓他一人專美,公羊贊立刻道:「正是,我等雖是草莽江湖中人,也知忠義二字,故而也與三位先生一般,來此險地,要為大宋出力。」

  趙蕃撫須,也是意甚嘉許。

  馬空群道:「其實金兵也不足懼,只是如今大宋官軍腐敗無能,若都如畢將軍一般統帥,咱們早打過河去。」

  牛皋道:「正是,眼下咱們固楚州,復滁州,局勢已有好轉。襄陽一線,也是固若金湯。揚州若再能得一場大勝,必能徹底扭轉局面。」

  左千尋道:「天寒地凍,揚州城是個什麼所在,這水路塹壕,不比襄陽城差,咱們只要守上兩三個月,就能生生把金兵耗死。」

  公羊贊道:「三月之後,咱們以逸待勞,金兵來多少,咱們都給他一網打盡。」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豪言壯語,奇謀妙計,一個比一個誇張,金兵聽見,怕要活活笑死。

  趙蕃眉頭緊皺,終於聽不下去,乾咳一聲,道:「自古驕兵必敗,輕敵乃是兵家第一大忌。眼下形勢,實談不上樂觀。」

  姜夔輕嘆一聲,道:「如何不是,我大宋軍羸弱,屢戰屢敗。光靠官軍實難成事,如當年守開封,如今守襄陽,必得軍兵百姓齊心,眾志成城,方有勝算。」

  養澤坤坐的離三人最近,卻是一直無語,此際才點了點頭,輕聲道:「正是如此。」

  姜夔又道:「中線因襄陽穩固,東線眼下還有固守之機會,但西邊,如今聽說局勢崩壞,那吳曦大約真的要反。」

  韓淲冷哼一聲,道:「我早說此人靠不住。」

  姜夔道:「此人回川,只顧擴張自己勢力,逼迫當地才智勇武之士,為他所用,一言一行,皆有反亂之兆。我有一忘年交,名叫全瑾瑜,聽說也被他強擄去,逼他效力。」

  蕭平安坐在下首,正聽的無聊,忽聽此語,驚道:「全兄弟?被那吳曦抓了?」

  姜夔道:「你是何人?與瑾瑜兄弟如何稱呼?」

  蕭平安道:「我們兄弟相稱。」

  姜夔點點頭,道:「瑾瑜兄弟才高八斗,一腔熱血,如今被那吳曦擄去,我也好是擔心。」

  趙蕃道:「便是你提過多次那位?」看看蕭平安,點頭道:「倒也是條好漢樣子。」他對江湖中人知之不多,雖也知道這些人多有異能,而且年紀越大越是厲害。但一群人中,委實也就蕭平安年輕英武,有些英雄氣概。

  忽然一人嗤笑出聲,卻是牛皋,見眾人目光掃來,笑道:「可惜這位好漢立場不定,如今卻是投靠到金人那邊去了。」

  趙蕃皺眉道:「什麼?」

  牛皋正要讓翼王府一群人出醜,道:「先生還有所不知,方才進來這幾位,乃是金國翼王府的幕僚。」

  趙蕃三人面色都是一變,趙蕃道:「翼王府?完顏珣的人?你們來此作甚?」

  彭惟簡面不改色,淡淡道:「我等前來,乃是想與大宋議和。」

  趙蕃道:「哦?」

  彭惟簡道:「我家王爺意思,若非貴邦韓侂胄韓大人一意孤行,這仗根本就打不起來。勞民傷財,兩國疲敝,兩敗俱傷。眼下之計,若不抓緊和議,只能愈演愈烈,生靈塗炭。」

  趙蕃微微點頭,道:「確實不是時候,翼王果是此意?」

  彭惟簡道:「萬萬不假,翼王殿下已經幾次上書,親身面見陛下,希望暫息刀兵。」

  趙蕃點頭,又搖了搖頭。

  牛皋聽他輕輕巧巧幾句話便帶過,倒有些出乎意料,看看趙蕃神色,心道,嘴上大義凜然,還不是一樣怕打仗,一說和議,話也沒了。不行,那也不能就此放過蕭平安這小子,呵呵兩聲,道:「這位好漢蕭平安麼,先前乃是衡山派弟子,如今也改換門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