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戾氣陸
封於修道:「我已叫下面人在二十四橋備好一隻大船,等咱們過去就起船。«-(¯`v´¯)-« 6➈丂𝕙Ǘ乂.ςⓄⓜ »-(¯`v´¯)-»」
封萬里道:「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聞名已久。但聽聞,二十四橋本是隋置,都以城門坊市為名。後韓令坤新築揚州城,二十四橋已是難考。不知是二十四橋哪一座?」
封於修笑道:「大師差了,這二十四橋並非說的二十四座,而是橋名就叫二十四橋。此去向南一里多便是。」
倪虹裳格格笑道:「你們兩個,都可說的不對。」
封於修道:「怎地不對?」
倪虹裳道:「封幫主想也走過幾回,難道沒注意,那橋上是有『二十四橋』之名,但橋下青磚之上,多刻的分明是『吳家橋』?」
封於修道:「這倒真不曾留意,又是何故?」
倪虹裳道:「唐時此地有富人吳翁,行善事為百姓修橋,橋自然名為『吳家橋』。橋成之日,擺宴慶賀,就在橋頭設局,請了城中二十四位名妓,吹拉彈唱。恰巧杜牧路過,便邀請入宴。席間有歌女折素花獻上,請杜牧賦詩。才有『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此句。後世因這詩名氣大,便改了橋名。」
封萬里笑道:「原來如此,原來是吳家人出錢,杜姓人摘了果子。」
一行人便即起身,不多時就到了那二十四橋。蕭平安見不過是尋尋常常一座石橋,也無特別之處。
橋下河道寬闊,近岸十餘條大小船一字排開,皆系纜繩於岸上。而河道之中,也時見大小船往來穿梭。
封維豪前面引路,眾人上了艘遊船。七八丈長,遠看不如何大,上去才覺當真不小,容個二三十人也不在話下。
雪花幫財大氣粗,而且私鹽買賣遍布大宋境內,市井之中,說一不二。雖前後不過十餘里,此間碼頭上的船把頭也親自操船,送眾人去往揚州城。
解索離岸,不多時,船已離了碼頭,便不掛帆,也是不慢。沿河道而行,果然處處有橋。清波漾綠,映著兩岸殘雪老樹。片刻行出二里有餘,前面忽然豁然開朗,寬大一處湖面,夾著兩岸長堤。
眼前便是未來的瘦西湖,雖是人工挖掘的護城河連綴而成,但歷經隋唐五代,近六百年,不斷加注引渠,連同運河,擴地修繕,已成規模。
與臨安西湖不同,因是護城河匯聚,保障湖乃是帶狀,雖也叫湖,卻不廣闊,與尋常大湖迥異。後世錢塘詩人汪沆來此,與家鄉的西湖作比較,寫下詩句:「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此後保障湖便有瘦西湖之名,也是形象。
臨安西湖被稱「銷金鍋兒」,言為花費金銀的所在。眼下的保障湖還無此繁華,但兩岸桃柳相間,景致已現不俗。
保障湖畔多此兩樹,據說乃是隋煬帝楊廣下揚州,翰林學士建言在大運河兩岸種植柳樹,既可遮蔭,也可護堤。隋煬帝採納所議,還親手栽了一棵柳樹,賜姓為「楊」,自此柳樹又有「楊柳」之名。
雖值戰亂,保障湖上,仍時可見遊船畫舫,有人尋歡作樂。大小船往來,絡繹不絕。
蕭平安站立船頭,也覺目不暇接。他形容潦草,身材高大,昂首挺胸站在船頭,卻也引得路過的船隻上人驚訝。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他視若無睹,亂發之下,一雙眼漂漂浮浮,沒個定處,誰也不知他想些什麼。
封於修三人也在船頭,封萬里如蕭平安一般看景,封於修與倪虹裳兩人站個並肩,正小聲說話。
船推碧波,穿橋過灣。前面東南向,枯樹堆雪之間,忽然閃過一道城牆。隨即船兒一拐,卻是向西駛入一條岔河。
蕭平安奇道:「我看城池就在東邊,咱們為何要往西去。」
那船把頭就在他不遠,答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眼下態勢緊張。城下內河布的都是尖樁矛槍,早不讓走啦。咱們得走外河,繞到城南門,方可入城。」
宋初韓令坤修揚州城時,將城池內縮。古城河也分出兩道,一道仍在原本唐羅城外沿,一道卻是緊臨新的揚州城牆。也就是說,揚州城外,有兩道護城河,相距恰是兩里。
果然向西行出數里,又再折道向南。此處河道又窄許多,但也有五六丈寬。行不多遠,忽見前面停了七八條船。再抬頭看,兩岸對出,各有一棵大樹,枝幹橫伸河上。左右各一根粗枝之上,赫然掛著兩具屍體。
更詭異的是,左邊一具著白,右邊一人卻是一身黑衣。一黑一白,寒風吹去,不住搖晃,煞是駭人。
封於修幾人也都看見,倪虹裳皺眉道:「兩個吊死鬼,黑白無常麼,這是起的什麼陣,晦氣晦氣。」
蕭平安目如鷹隼,遠遠已經認出,那左邊白衣的,竟是八卦門門主易心丞,右邊一個,看似也有些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是哪個。心中自是驚訝,這易心丞欺軟怕硬,狐鳴梟噪之徒,最能見風使舵。前不久還意欲與自己為難,怎莫名其妙吊在這裡。
就聽身旁封萬里也是吃驚道:「八卦門易心丞,鐵劍門郭衡陽!怎會是這兩人!」
蕭平安心念一動,跟著也是想了起來。此人乃是鐵劍門的長老,也是嵩山上露過面的高手。他也曾聽師傅講過。鐵劍門門風嚴謹,弟子向來不多,但凡是鐵劍門弟子出來闖蕩江湖,皆有過人之能。開宗立派也已一百四十餘年,實力強橫,不容小覷。
倪虹裳道:「大師好眼力,這兩人怎會上吊自殺,還掛個當面。」
封於修道:「自然不是上吊,上吊而死之人,腳尖都是衝下。這兩個卻都是腳腕平平,乃是被人殺了許久方才吊起。」眉頭也是緊鎖,道:「懸屍立威麼?江湖上可許多年不見如此手段了。」
說話之間,船已靠近,兩具屍體愈發看的清楚。
封萬里搖頭道:「懸屍立威那是深仇大恨,做事者既然要叫旁人知道,定會留下姓名痕跡,我瞧這左近,可沒什麼標記。」
封於修皺眉道:「這八卦門和鐵劍門可不是一路,兩家八竿子打不著的干係,殺人者怕也不是一夥。」
封萬里道:「這易心丞也就罷了,鐵劍門郭澄陽與郭衡陽兄弟,已多年未與人交手,此人武功只怕比我還要強些。」
倪虹裳笑道:「大師何須與人動手。」眉頭微皺,道:「我怎麼瞧著那郭衡陽好似在笑?」
封於修道:「你這麼一說,倒著實有些詭異。」
封萬里道:「這刻意吊在水上似也有說法。」
封於修道:「大師又想到什麼?」
封萬里道:「八卦門在膠東嶗山,鐵劍門在中原河南府。但易門主與郭衡陽卻都是福建人。福建一地的風俗,若是吊死之人,必在腳下以鐵器掘坑三尺燒木炭,謂之暖坑。魄應金,魂應木,傳言金可以藏魄,木可以聚魂,以求來世。金生水,水又生木,故水能分魂魄。吊人水上,乃是叫魂魄分離,不能完全。」
封於修道:「這用心倒也歹毒。」
倪虹裳忽地展顏一笑,朝左邊岸上揚聲道:「前面遮莫是姜幫主麼?」
蕭平安也是一驚,先前船被大樹所擋,眼下才看到近處。左邊岸上,幾棵大樹之間,立著四人。居中一人,風流儒雅,雍容不迫,正是崑崙派掌門姜子君。神形無影邱步雲、苦竹散人丁伯輿、鬼見愁倪承淵三人立在左右。
蕭平安面色登時一沉,淮河之畔,廖顯揚與天陽道人兩個,夥同臥南陽,分明有意對自己不利。加之嵩山上,又與這邱步雲戰過一場,就無仇恨,也有睚眥。若在平日,遇到崑崙派,怕要轉身就走。眼下卻是不然,毫不避諱看過去,也無迴避之意。
姜子君幾人正低聲說話,聽見人喚,扭轉頭來,看清幾人,也是笑道:「原來是劍大師,封幫主,倪堂主,還有蕭家這位小友。」
蕭平安自己未覺如何,封於修卻是微微一怔,倪虹裳更是看似不經意的掃了他一眼。姜子君做事滴水不漏,封於修一幫之主,掌握宋金兩地私鹽買賣,巨利在握,幫中更有七八千好漢。但論江湖輩分聲望,卻要弱封萬里一籌,年歲上也是差了些許。他這招呼的次序挑不出毛病,但後面偏偏還特意帶上一個小輩,其中意味,不能叫人不想。
封萬里道:「不想遇到掌門大駕,可是去揚州城裡,上船同行可好?」
姜子君朗聲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如此叨擾了。」
四人相繼躍上船來,姜子君也不招搖,輕輕跳上船頭。倒是神形無影邱步雲膝蓋不彎,人已在船上,落足之處,一點聲息也無。
寒暄幾句,姜子君便道:「既是武林同道,遇到不能不管。咱們取下屍身,存放至城中義莊,也好通知他同門前來收斂。」
封於修道:「掌門當真仁義,正該如此。」喚過幾個下屬,叫他們去解屍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