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戾氣肆
以後白天發,熬夜真不好。
那漢子只覺胸口一涼,低頭一看,長劍已透胸而過。只覺匪夷所思,全然不知敵人是如何刺中自己,慢慢軟倒,雙目尤是圓睜。
中和子道:「還有哪個急著上路?」
鐵維德長嘆一聲,道:「你莫殺他們,我跟你走。」
中和子笑道:「你要勸勸你們家那個不開竅的門主。」
鐵維德靠著一棵樹掙扎坐起,道:「我沒本事說服門主。」
中和子道:「願說就有商量,實在不成,你就做了門主便是。」
鐵維德面色大變,道:「萬萬不可。」
中和子道:「我也不是跟你商量。」下令道:「都先綁了起來。」
鐵鏗幾人還想反抗,鐵維德輕聲道:「好漢莫吃眼前虧。中和子,我鐵血門與爾等無冤無仇,你也不必趕盡殺絕。日後遇到,最多我等繞著走。」
中和子卻不理他,回頭朝蕭平安道:「臭小子,起來,你殺我門下真傳弟子費雲翼,這筆帳也該算一算了。」
蕭平安突然發怒,忽地站起身來,道:「你要怎地!你們點蒼派無恥下作,沒一個好人。我不去尋你們晦氣,你們倒三番五次惹我!」
中和子微微一怔,全不想蕭平安竟是如此反應。皺眉道:「臭小子,反了天了!沒大沒小!」
蕭平安濃眉倒豎,世間每個人都與自己做對,都是不分青紅皂白!一年之前,三派論劍,此人還裝作長輩,假惺惺還要掏見面禮。如今終於一個個原形畢露!你們有什麼鬼域伎倆,我蕭平安再不畏懼!上前一步,劈面就是一拳。
中和子全沒想到他竟敢主動朝自己動手,怒極反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見他是一招「霸王卸甲」,也使一招「霸王卸甲」,針鋒相對。
雙拳一交,中和子紋絲未動,蕭平安身子也只是一晃。
中和子卻是一驚,心道,臭小子,果然名不虛傳。這掌法力道,普天之下的年輕一輩,哪個有此造詣。
蕭平安橫眉立目,跟著又是一招「沖雁式」。
中和子冷哼一聲,見他雙拳擊來,也是雙拳迎上。
「砰砰」一聲悶響,兩人身子又都是一晃。
中和子更驚,這一掌力道怎忽然大了這麼多,方才他還未盡全力麼?不對啊,這小子不是鬥力境中段嗎,這分明是鬥力境上段的掌力。
蕭平安第一招「霸王卸甲」,乃是衡山派落花芙蓉掌並非以剛猛取勝。第二招「沖雁式」乃是他習練最為純熟的「回雁八打」,掌力之中,更帶著大陰陽周天賦「重山」的加持之力。
兩掌打的興發,忽然大喝一聲,「正己守道」,「大正離天拳」跨越修為之限,雙倍之力,狂掃而出。
中和子與他對面而立,忽然聽他大吼,心頭就是一顫。未及反應,兩掌已到。若說前面兩招還有跡可循,這兩掌卻是忽如其來,根本不見對面作勢,也瞧不出如何出掌,雙掌已到胸前。哪裡還及細想,身子微挫,雙掌迎上。
「嘭」一聲悶響,蕭平安後退兩步,中和子卻是飛身朝後摔倒。
這一掌打過,全場死寂,人人瞠目結舌。點蒼派幾個,正待上前綁人,此際也是驚呆。
兩人交手,兔起鶻落之間,吃虧的竟是中和子。
中和子倒飛而出,胸腹之間,內臟翻騰,好不難過。他自己更是不敢相信,這小子掌力竟與我不相伯仲!這不可能,絕不可能!他便是娘胎里練功,也絕無可能。嵩山之會才過多久,這小子與嵩山上那個,絕不能是一人!
身在空中,正想調息落地。忽然一團黑乎乎之物,迎面而來。待到看見,已不及躲閃。「砰」的一下,眼前一黑,卻是個雪團,打中便散,有些冰涼,有些微痛,還遮掩了雙目。
卻是鐵維德應變奇速,扔了團雪球過來。他已是強弩之末,這一下審時度勢,不惜內傷加重,孤注一擲,扔了這雪球出來。
中和子闖蕩江湖多年,立刻揮手臂護住面門,身子一沉,已經落地生根。
就在此際,肋下一股力道,排山倒海而來。
蕭平安本就惱怒,一招擊退中和子,立刻趁勢而上。「巽風雷動」身法發動,無聲無息已經欺到中和子身側。恰在此時,鐵維德雪球擊中,中和子慌亂落地。蕭平安自不會客氣,又是一招「浩然正氣」。此乃是單掌功夫,卻也是他最先練會,用的最是爛熟於心的一招。
中和子全沒想到,自己飛身退後,腳下蕭平安,竟是比他退的還快。這一掌全無防備,結結實實,印在他肋下。
這一掌力道之強,與他自己全力一擊已是不相上下。中和子口中鮮血狂噴,人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三丈,又在地上滑了數丈,這才撞到棵樹,停了下來。人伏在地上,是動也不動。
場上人都是驚的呆了,就是鐵維德,也想不到會有這種結果。他本是好心,自覺本門有愧此子,又愛惜他人品,想助他趁機逃走才是真的。誰知……江湖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
蕭平安一拳打完,胸中一股戾氣,仍是不得發泄。中和子飛的太遠,追也不想追。忽地仰天長嘯,雙拳猛擂自己胸口。只覺若不如此,自己怕要爆炸開來。心中一個聲音狂吼道:「我要變強,我要變強!我要將那些人面獸心,豬狗不如的惡棍壞人,一個一個打倒在地。」
旁人卻都是傻了,眼前這人跟猛獸何異。打贏了居然擂打自己胸口,還鬼哭狼嚎的叫啊叫,這廝定不是人!
也無人招呼,點蒼派十二人,一鬨而散。其中總算有兩個還有點良心,見那怪獸兀自還在發泄,趁機搶了中和子就跑。只是太過慌亂,兩人也自覺無力扛著師伯狂奔,一人一條腿,拖了就走。
蕭平安狂嘯不止,只十餘息功夫方止,慢慢盤膝坐倒。方才這幾招打的著實酣暢淋漓。特別是最後結結實實打中中和子那招,實是前所未有的暢快。自己胸中堆積的層層迭迭的抑鬱不甘,似是一下子找到了缺口,雖不可能盡皆卸掉,但也覺鬆快。
體內內息綿綿不絕,如起潮湧。潮浪之中,一股律動,強而有力。他體內似是多了一顆心臟,乃是至臻至純之真氣凝結的真氣之心。這顆心臟如此龐大有力,泵動他內息澎湃如海,一浪一浪朝著穴道壁壘沖刷而去。
經絡堅韌,如海岸磐石。但在潮水不休不止的衝擊之下,一道又一道,一塊又一塊,不斷瓦解,散入海浪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終於覺得力竭。他的第十六經絡,右手太陽小腸經,又突破一處穴位,朝著膻中氣府,又近一步。
睜開眼來,只覺精氣神滿奕,渾身勁力充盈。抬眼一看,鐵血門幾人,竟是一個沒走。
見他睜眼,鐵維德起身上前拱手,道:「此番多謝……」
蕭平安怒道:「謝什麼,我是幫自己。滾,都滾!你們再不滾,我把你們一個個都殺光!」
鐵鏗等人一個個面色煞白,又驚又怕。都道這個當真不是人,你一個武林後進,一言不合就打的一派長老口吐鮮血,四腳朝天被人拖走,打完就盤腿練功,然後起來又威脅我們這些弱不禁風的良善之輩。你這人不是練功就是打人,這人生究竟有何趣味。
鐵維德也覺尷尬,此番承了蕭平安的情,又自覺蕭平安真的與魔教並非一路。忍著內傷,雪地裡面苦等一宿。自己一門長老,也是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物,如此客氣,已是極盡誠意。就是等著要與此子摒棄前嫌,言歸於好。誰知……罷了,罷了。笑裡藏刀衡山客,慘無人道蕭平安,豎子不堪與交!
終究拉不下臉,再去貼蕭平安這個冷屁股。重重哼了一聲,帶人去了。
畢再遇奪回楚州,又固守六合。金兵足跡,一時難抵揚州。加之郭倪不放百姓逃亡渡江,揚州府如今人仍是不少,進入揚州地界,行人漸多。
蕭平安也不知燕長安去向,只道他定要進揚州城,自己進城再尋蹤跡。路上問了才知,原來揚州一地三城。南下先到堡寨城。但此城與下面緊緊相連的宋夾城皆是軍守。莫說他一個外鄉人,便是揚州本地百姓也不許入。
蕭平安得路人指點,先向西行,繞過堡寨城。隨後可走水道,沿古城河一路向南,穿過保障湖,再走古城河,行上四五里,便能繞到揚州城西門。
揚州三城,皆是四面環水。整個揚州府更是河道縱橫,行船方便,遠勝行腳。
這古城河就是揚州府的護城河,名為唐時所起,也就是如今的寶帶河。自四面圍合揚州,既有商旅客運之便,又是防禦敵寇的利器。前文也說過,這保障湖便是如今的瘦西湖,乃是隋唐五代的護城河連綴而成。
蕭平安不修邊幅,身上骯髒,形容自是可怖。行在道上,來往行人,儘是退避三舍。有人偷窺竊語,不是猜他犯案,就當他是個叫花子。他聽的清楚,也不理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