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脫困貳
一路尋人打聽,不聞蕭平安下落,卻聽說大叔向南去了。當即一路南下。
行了數日,竟然在路上見到臥南陽、廖顯揚、天陽三人。沈放嚇了一跳,也想不出這三人怎會走在一起。本想遠遠躲開,卻意外聽到三人說話,話中帶著蕭平安三字。
沈放當機立斷,立刻草草易容,尾隨三人,一直進了碭山縣。
誰知進城不久,臥南陽三人就回身將他攔住。原來自己易容跟蹤,並未逃過三人眼底。沈放哪敢跟這三人動手,立刻逃命。
臥南陽三人貓戲耗子一般跟著。以蕭平安的武功尚且跑不過臥南陽,更何況是沈放。
慌不擇路,逃到東城這邊,無奈之下,見一口枯井,索性跳入井中。
臥南陽頭頂道:「臭小子,有本事你出來。」
沈放樂了,道:「臭叫花,有本事你下來。」這井不大不小,足有五丈余深,他落下來,井壁彈了兩下,也摔的七葷八素。他能看見井口光亮,頭頂人看下來,卻是一片漆黑。臥南陽若要敢跳下來,自己一招意劍刺出,嘿嘿。
隨後沈放便是後悔自己笑的太早,簡直想抽自己嘴巴。你已經是沒掉在水裡的落水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嘴硬什麼。
臥南陽再不廢話,搬大石投入井中。
那井口小肚大,口不過三尺,肚下卻有五尺來寬,沈放緊貼井壁,臥南陽也砸不到。
臥南陽更怒,看旁邊的城牆損壞,獰笑一聲。發力將半截城牆推倒,要直接將沈放活埋。
還好沈放機智,聽頭頂「嘭嘭」悶響,立刻猜到臥南陽心中所想。驚嚇之餘,一邊假意不住出口哀求,一邊抽歸元劍在井壁挖洞。當年裡縣,燕長安也一樣井壁藏身。他聽大叔講過多回,不想今日自己也如法炮製。
好容易挖出一個洞來,將將能容人。頭頂轟雷一聲響,瞬間上方光亮全失。隨後井沿的幾塊大青石當先砸落,似乎整口井都在晃動,井壁石塊雨點一般砸下,一口井被徹底埋住。
臥南陽本只是想推倒城牆,埋住井口。誰知這井大約年頭太久,造的也是馬虎。井口被砸,內壁石塊跟著脫落。牽一髮而動全身,竟是一圈砌石掉落多半。
井塌不過眨眼功夫,聲勢之猛。叫沈放縮在洞中,渾身寒毛倒豎。好容易塵埃落定,狂跳的心稍稍平復。眼前一片漆黑,試著伸手推了推,他是徹底傻了眼。落入井中的石頭不知有多少,已將井底填滿,自己連洞也出不去。這下當真是作繭自縛,給自己挖了口棺材。
沈放自不肯坐以待斃,但這井被石頭填了大半。井壁所用毛石,其實就是開採出來未經加工的石塊,粗糙不平,大小各異,但堅固無比。堆在一起,嚴嚴實實。就算手持歸元劍這般的利器,自己也沒本事破開。面前的石塊怕不下數萬斤,自己根本無法撼動。
唯一的好事是,落下的都是磚石,沙土不多。石間總有縫隙,還不至無法呼吸。他也算命大,石頭掉落太快,又是大青石先落下,並未四處崩濺,他躲在洞中,竟是安然無恙。
倉促挖就的井洞,堪堪能容下他一下。若想繼續挖個洞出去,頭頂五丈多高,單靠一把歸元劍,也是不易。挖下的土倒是好說,墊在腳下便是。可這地下並無支撐,若是挖了一半,塌陷下來,自己是哭也沒地方哭。
試著喊了幾聲,其中兩聲竭盡全力,只覺自己耳朵都震的難受。搖了搖頭,心知十有八九自己聲音根本傳不到地上。外面這一堵石牆,將聲音牢牢擋住。他雖不知聲音乃是聲波震動傳遞,遇到障礙物會反彈。但隔著門聲音就小,這個道理他總是懂的。
左思右想,根本也無別的辦法,只能試著朝上挖。至於支撐,搬運井中石塊來堆砌成支柱不知成也不成。
被埋漆黑地下,若說不慌,那是假的。但沈放深知此際絕對不可氣餒,立刻拿歸元劍去捅頭頂。
地上四五丈,土質也算堅硬。歸元劍雖利,但掘起土來,遠遠不如鏟子。更何況沈放何嘗幹過挖洞的活,抬頭就吃土。雖然左右也是漆黑一片,但人做事,總愛去看,低著頭瞎捅只覺無比彆扭。挖了一刻多種,已是滿身泥土。伸手一摸,頭頂根本沒有下去多少。
黑暗之中,沈放連連搖頭,住手不挖。照這個速度,只怕自己十天半月也挖不到地面。
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水囊還在,乾糧還有兩塊。小小抿了口水,將水囊小心翼翼揣入懷中。洞實在太小,他只能坐在地上,背靠牆壁,雙腿也不能伸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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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蕭平安說起,他被天台劍派抓去挖礦。不想兄弟有難同當,自己竟也會被埋在地下。唯有苦笑,歇息片刻,還是起身挖洞。
挖了片刻,越覺歸元劍不趁手,彆扭非常。忽然用力大了,劍尖劃到什麼異物。
沈放伸手一摸,忽然一身冷汗。好在自己魯長庚師兄精通土木之學,自己耳濡目染,也略知一點皮毛。自己邊上被石塊堵塞,重量自然也壓到井壁之上。自己傻乎乎的原地朝上挖,邊上的大石隨時可能傾塌下來。
不敢輕舉妄動,又再坐倒,心裡盤算。如今不知外面的石塊堆了多高,保險起見,要往裡再挖上一段,方才敢轉向上挖。
但如此一來,渣土就是個麻煩。若是都墊在腳下,豈不很快就變成上下兩截死胡同,自己別說挖上去,能把自己悶死也說不定。想起悶死,頓覺眼下也有些憋屈,呼吸不暢。
這井口實際並非封死,雖沒有一絲光亮透下,但通氣還是可以。只是黑暗之中覺得憋悶,這本是人之常情。
慢慢呼吸,穩住心神。繼而又想,而且此地一點光亮也無,自己根本無法辨別方向,也沒法保證一直豎直朝上。
自己身上兩塊乾糧,加起來不足三兩,水囊里水不到半斤,也根本不足以支撐多日勞作。
沈放越想越覺艱難,難免不想自己會如何死在地下。念頭一起,又覺憋悶起來。不由自主雙手結印。道濟大師所授的「禪定印」。
他起初未練內功,這法子其實多是用來靜心冥想。如今內功已有小成,對此印也有新的感悟。結此印,確能助他收斂心神,平心靜氣。
過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慢慢睜開雙眼。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但心情已經平復。他在心中暗道,還有什麼比那時還要艱難,我那時連自尊都已沒有,如同糞坑裡的蛆蟲,不是一樣走到今天。只要你自己不放棄,沒有任何東西能將我打倒!
苦苦思索自救之法。呼救沒有用,那我敲擊石頭呢?這樣聲音或許能傳出去,但這是個死城啊,誰知道附近有沒有人,我總不能一直敲。而且就算附近有一兩個閒人,聽見井中異聲,多半是不管不問,誰會花力氣探個究竟?
拿出水囊又喝口水,忽然心念一動,將懷中布袋掏出。古人出門,小物件可以放在袖子腰帶之中,東西多了,還是要裝袋子。
能藏物的都是寬袖衣服,窄袖的就難。寬袖袍服,袖口其實只留五分之一開口,裡面加襯,便能放物。但位置要在肘部之上,否則甩動也是彆扭,也容易甩脫。袖中放些錢物細軟很是常見,但放不了許多。
沈放是江湖人,更是用劍,隨身的東西都納入一個布袋,再揣入懷中。
取出布袋,一一清點。
一個小小錢袋,裡面裝著自己全部家產。一錠五兩金子,乃是這次師傅給的。幾塊小碎銀,加起來不到十兩,二十幾個銅錢。此外還有一條汗巾,乃是花輕語幫著在燕京挑的。兩瓶丹藥,乃是谷中秘方,柳師姐給的,止血補氣各一瓶。一根火摺子。
他乃是急匆匆出門,自然不會帶包裹,什麼衣服雜物,全都沒有。還有兩本書,一本《天地無情極》,一本《器經》,至關重要,都未敢帶在身上,而是留在了燕京柴家府上。
這幾樣東西好似全無用處,忽然靈光一現,錢袋中還有一物。小心翼翼拿出,乃是一個牛皮紙包的小包。
沈放也覺驚訝,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包中乃是一撮粉末。去年他路過曲阜,為爭孔元任頭顱,與城守斡魯古賭鬥。自己尋了發情老鼠的分泌之物,製作引鼠之藥。
這藥當時做的多了,沒有用完的不想浪費,烤作粉末,隨手收了起來,就放在錢袋之中。
此時他頓生一計,若在平日,這計策毫無用處。但眼下這死城之內,食物短缺。人們必不會放棄老鼠這樣的美味。
當下取少許水化開粉末。這藥也奇怪,曬乾則無異味。須得化水調和,才能散發味道。
沈放尋了塊石頭,砸出個凹槽,將那藥水倒入。
老鼠怕光,自是不能點火。就在黑暗之中守株待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