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崑崙貳

  第781章 崑崙貳

  陳香翁對沈放已無小視之意,道:「你也不必過謙。👑💙 ➅➈Ŝђ𝓤𝐱.ⓒ𝐎𝓜 💣🐻辨出這諸般雜味,乃是小技,但能分出彼此,想已看出老夫體虛。這般手段,去個小城,也能成一方名醫了。你接著說,老夫這碗與龍教主比如何?」

  沈放道:「小子冒昧。觀前輩氣象,雖精神矍鑠,卻形體消瘦。恐是『消渴』之症。《內經》雲五臟虛弱,過食肥甘,情志失調,易染此病。前輩小便可是發甜。」

  陳香翁道:「不錯。」

  沈放道:「初虞世《古今錄驗》講,小解味甘者,焦枯消瘦,消渴病也。蓋因命門火衰,不能蒸腐水谷,水谷之氣,不能熏蒸上潤乎肺,如釜底無薪,鍋蓋乾燥,故渴。至於肺亦無所稟,不能四布水津,並行五經,其所飲之水,未經火化,直人膀胱。正謂飲一升溲一升,飲一斗溲一斗,試嘗其味,甘而不咸可知矣。故用附子、肉桂之辛熱,壯其少火,灶底加薪,枯籠蒸溽,稿禾得雨,生意維新。龍教主湯中所施藥物皆是對症,且君臣佐使,相得益彰。不想龍教主也是深諳醫理。」微微一頓,道:「再看這邊,龍教主想是……」

  雲錦書忽然乾咳一聲,道:「沈兄弟,龍教主之事,咱們晚輩還是慎言。」

  沈放呵呵一笑,住口不語。陳香翁接過話道:「有什麼不好說,他又不是不出來見人,尋常大夫也能看個八九。此人怕風,臉色蒼白,精神萎靡不振。我與他聊了幾句,他還有少眠、多夢之症。今厥氣客於五藏六府,則衛氣獨行於外,行於陽,不得入於陰。行於陽則陽氣盛,陽氣盛則陽蹺陷,不得入於陰,陰虛,故不瞑。此乃陰陽失調之症也。故老夫佐以靈芝、茯苓、芡實、夜交藤,也是對症。我倆想是不分高下。」

  沈放暗暗點頭,心道,果然如我所料,這龍教主想是心事太多,以致夜不能寐,精神衰弱。想了一想,道:「依小子愚見,卻是龍教主略勝一籌。」

  陳香翁並不生氣,只道:「為何?」

  沈放道:「《素問·至真要大論》說,夫五味入胃,各歸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腎。前輩所使靈芝、茯苓、芡實、夜交藤幾味,雖都是對症,但滋味各異,且藥性過猛,這碗湯的味道卻是稍遜一籌。若是煮藥,自無不可。若是煮湯,小子當以龍眼替靈芝,桂圓代茯苓,大棗代夜交藤。」

  沉吟片刻,又道:「既是藥膳,也應君臣佐使之道。君為主,臣為輔。君當其政,天下大治。臣子亂權,難免生靈塗炭。前輩使藥,君臣相爭,霸道有餘,恭順不足。」

  陳香翁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食補之法,須得細水長流。若是不好吃,何人堅持的下去。好吧,你小子想要款什麼樣的香?」

  沈放笑道:「我一個臭男人,要這麼香乾什麼,不知這個機會,我可否贈予旁人?」眼睛卻朝花輕語看去。

  花輕語視線未離他左右,一直興致勃勃,可此際見他瞥過來,卻是冷冷道:「你莫看我,送我也不要。」

  沈放討個大大沒趣,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好生難堪。見葉素心就在身旁,話鋒立刻一轉,道:「燕京之時,多承葉姑娘多番照顧,這香我便送與葉姑娘。」

  葉素心也覺錯愕,看看花輕語,心底暗自發笑,正待推辭。卻聽陳香翁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此女雖是初見,亭亭菡萏,空谷幽蘭。我心中早有一品香的方子,有荷之清幽,蘭之清洌,倒是正合你用。你且留個住處,三日之內,我便遣人將方子與香盡皆與你。」

  葉素心眼角瞥了下花輕語,又瞥了眼沈放,知道這兩人又鬧上脾氣。眾人之前,怕是沒有緩和之處,自己若在推辭,大家更不好看,當下笑著應道:「不想今日鴻運當頭,吉星高照。那就多謝前輩,多謝沈公子。」

  沈放忙道:「哪裡哪裡,我也不過借花獻佛。」他卻不知道,他若在堅持哪怕一下,花輕語也便應了,也就原諒他一回。誰知他此番順水推舟送了葉素心,花輕語一張臉登時陰沉的能滴下水來。

  陳香翁自不知這幾個年輕人另有故事,轉頭對柴霏雪道:「雪兒,教你的東西這些年可有懈怠?」又看看雲錦書和沐雲煙兩人,搖了搖頭,道:「算了,你們兩個我就不問了。」

  沐雲煙掩口笑道:「你老偏心,也不能如此明顯。」

  雲錦書躬身道:「不瞞前輩,晚輩實無天分,雖也用功,卻是始終不能入流。」

  陳香翁道:「你這孩子,也是要強,又沒人逼你,沒天分便不學唄。你呢?」

  柴霏雪眉頭微皺,道:「也不敢相瞞,這些時日疏於習練。」

  陳香翁點了點頭,道:「還算你老實,你若是說謊,可騙不過老夫鼻子。」

  宋源寶一撇嘴,道:「吹牛,你還能比我二哥厲害?」

  沐雲煙道:「這你可就錯了,陳老爺子一代宗師,這赫赫聲名,可一半在這鼻子上。」看看沈放,掩口笑道:「你這二哥,怕是小巫見大巫。」

  宋源寶不信,道:「他的鼻子也不比我大多少,怎就厲害了?」

  沐雲煙道:「跟陳老爺子比,你那還能叫鼻子,頂多就倆出氣孔。我告訴你,陳老爺子,能聞出一萬多種味道。」

  宋源寶白她一眼,道:「我若不是讀過幾年書,還真信了你的鬼話。」

  慕小倩樂不可支,笑道:「哎呦,元寶,你還真讀了幾天書,漲學問了啊!」

  宋源寶道:「這世間怕都沒有一萬種味道,你騙人都不會。」

  花輕語插口道:「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陳老前輩寫過本書就叫《聞香》,書中說,世間氣味當有千千萬。」

  宋源寶道:「好啊,便是有千千萬,可香的臭的,又不是武功,全無規矩可言,如何分辨的出?」

  花輕語笑道:「陳老前輩書里說的明明白白,這世間氣味千千萬,但萬變不離其宗。天下之味,可分其六,一曰花香、二曰果香、三曰樹脂香、四曰香料氣、五曰腐爛氣、六曰焦臭。世間味道,都在這六味之中,不出藩籬。」

  宋源寶兀自不信,道:「吹牛。」

  花輕語也不耐煩,道:「你就是個傻子,若不是分辨的出這些味道細微之別,更知其所屬所向,所演所化,又如何懂的調製香型,創出新的味道來。」

  陳香翁道:「今早你是不是吃的灌湯包子,羊肉大蔥的餡?你吃包子還愛蘸醋?路過河邊時,你是不是抓了只鳥?快到我這莊上,是不是壞了肚子,樹林裡抓了把枯草擦屁股?你此際屁股是不是有點火辣辣的疼?」

  宋源寶大驚,奇道:「你怎麼知道?」

  陳香翁笑道:「下次擦屁股尋樹葉子,可莫要什麼草都用,你這屁股怕是要疼個三五日。」笑過不再理他,轉頭對柴霏雪道:「跟我到香房來,讓我瞧瞧你功夫可有落下。」

  引著眾人去到後院,到了一間大屋之前,推門而入。沈放、蕭平安等人跟在後面,入內都是吃驚。

  屋內居中一張大桌,足有五丈余長,兩丈余寬,桌上擺滿了瓶瓶罐罐,還有諸般香具。手爐、香斗、香筒、臥爐、薰球、香插、香盤、香盒、香夾、香箸、香鏟、香匙、香囊,應有盡有。四周更是一排一排的柜子,如藥鋪的藥櫃一般,分隔成一個又一個的抽屜。滿屋一股濃烈的味道,乃是諸般味道混合,不如何香,倒有些像藥鋪的味道。

  沈放也是吃驚,他見慣了藥鋪的藥櫃,有些見識,粗粗一掃,這屋內若也是一個抽屜一種香料,定是已經過萬。看來沐雲煙所言,多半並未誇大其詞。

  陳香翁道:「你便做個『二蘇舊局』我看看。」

  柴霏雪也不推辭,應聲道:「好。」

  屋內有兩名家僕值守,都是熟門熟路,聽音知意。不待吩咐,已取了一盆熱水,送到柴霏雪面前。

  柴霏雪輕挽皓腕,一雙纖纖玉手浸入盆中,雙目微閉,凝神靜氣。她本是冷艷無雙,眼下認真起來,更顯不可方物。

  宋源寶吐吐舌頭,道:「裝模作樣。」

  沐雲煙低聲道:「你不懂不要亂說,制香均需淨手,為得是不沾染異味。咱們這是簡單,有些人還要沐浴焚衣呢。」

  陳香翁卻是叫過一個家僕,又耳語幾句。那家僕應聲而去,片刻功夫即回卻是又拿來一黃銅盆,盆中一半是水,一半是冰。仍然遞到柴霏雪面前。

  柴霏雪自熱水中抽出手,又置入冰水之中。

  這下就連沈放也瞧不懂了。

  沐雲煙道:「柴家妹妹身上自帶香氣,制香之時,須得再用寒氣逼住毛孔,不叫香氣雜染。」

  沈放聽在耳里,登時又想起那日。心下有鬼,忙瞥向花輕語。花輕語一臉認真,卻是根本未注意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