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亂戰捌

  第750章 亂戰捌

  蕭平安和沈放看地上三雙腳一閃而逝,又過數息,沈放才拉蕭平安鑽出。🍭💜 ➅❾𝐒卄Ux.Č𝐎𝔪 🐜★兩人出了房門,蕭平安夾起地上被團,正待出院。

  沈放卻是一把拉住,道:「不能出去,隨我來。」轉身反向後院而去。

  三人都不是貪圖安逸享樂之人,更加之囊中羞澀,要的乃是前院尋常客房。但這客棧不小,另有精緻後院雅舍。沈放來時,已是知道。

  兩人帶著德秀直入後院,沈放直奔最顯眼的一棟小樓。上到二樓,看準最大一間客房,拔劍挑開門閂,閃身而入,不忘回手插回門閂。

  但這輕微聲響已經驚動屋內人,就聽屋內一聲女人驚呼。

  「嚓」一聲響,卻是沈放晃著了火摺子。這屋內甚是寬敞,布置的富麗堂皇,其中不少陳設一看就是客人自己帶來。床榻之前,小床之上,有個婢女,甚是警覺,此際驚醒,正待大呼小叫。

  沈放沉聲道:「敢出聲就殺了你!」

  那婢女瞬間面色煞白,急急伸手捂住自己一張大嘴。

  床榻之上,簾幕一挑,先是半截白生生的胳膊,隨即露出一張少女面龐,十八九歲年紀,姿色尋常,更有半臉麻子,睡眼惺忪,皺眉道:「杜鵑兒,半夜點什麼燈?」陡然看到沈放兩人,面色登時一變。

  沈放拱手道:「英雄落難,還望美人搭救。」

  「英雄美人」四字入耳,那少女眼神一亮,瞬間睡意全消,一雙眼睛在沈放和蕭平安兩人身上一掃。

  沈放如今暗疾盡去,氣色漸復,身形仍顯消瘦。他相貌算不得如何英俊,但一臉淡定從容,更兼少年白髮,平添許多深沉,氣質也是不俗。一旁蕭平安卻是虎背熊腰,濃眉大眼,胸口胳膊肌肉高高鼓起。他久習內功,氣蘊於神,臉上神采飛揚,與尋常市井的莽漢也是大相逕庭。

  那少女眼神在沈放身上一掃,便落在蕭平安身上,一時竟移不開。

  沈放乾咳一聲,道:「姑娘!姑娘!」

  那少女如夢方醒,不假思索,一指牆角衣櫥,道:「那邊。」

  沈放點頭,吹滅火摺子,跟蕭平安先將德秀塞進那衣櫥,又叫蕭平安也躲入。那櫥子雖比尋常的衣櫥已經大了許多,但塞下兩人已是不易,沈放自己一縮身,還是躲入床下。

  剛剛躲定,院外已聽吵鬧喧譁之聲,「砰砰」聲響,有人踹破房門,隨後罵聲頓起,但隨即便成了哎呦哎呦。

  沈放躲在床下,聽床上悉悉索索穿衣之聲。沈放心下暗贊,果然是個聰明女子,半夜忽聞異動,大戶人家的閨女,自都是先穿戴整齊。

  那少女還不忘嚇唬那婢女,低聲道:「杜鵑兒,一會若是敢胡說,就把你許配給餵馬的老張頭。」

  杜鵑兒嚇了一跳,連聲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又過片刻,也是「砰」的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踢破,就聽臥南陽聲音道:「住的什麼人,給我滾出來,見了生人沒有!」

  就聽那婢女殺豬般一聲大嚎,尖聲道:「有賊,有賊!」

  「嚓」一聲響,卻是臥南陽晃著了火摺子。

  那少女聲音響起,帶著三分驚恐,七分怒意,道:「哪裡來的淫賊歹人,還不快告訴爹爹,點起兵馬,將爾等碎屍萬段。」

  這女子確是聰明,一句話便點名自己乃是官宦之後,叫面前人不敢妄動。

  臥南陽啐了口痰,罵道:「臭小娘皮,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影子,你這樣的,吹了燈,老子也下不去手。」「噼啪哐啷」之聲響起,他已在翻箱倒櫃。

  那少女大怒,高聲罵道:「人呢!人呢!平時搖頭擺尾,用的著的時候,都死哪裡去了。」

  其實不待她喚人,外面走廊之上,已是密集腳步之聲,隨即便有人衝進屋來,鏘啷啷刀劍出鞘之聲,有人喝罵:「哪裡來的狂徒,敢驚擾我家小姐,哎呦哎呦,大爺饒命。」

  噼啪哀嚎之聲不絕,一陣騷亂之中,就聽臥南陽陰笑一聲,出門去了。

  所謂民不與官斗,即便是武林中人,除卻極少窮凶極惡之徒,多半也不願與官府結怨。即便大名鼎鼎三缺神丐也是如此,臥南陽見是個官宦女眷,屋內也不見異常,草草搜了幾下,便即放過。

  在他看來,短短時間,除非蕭平安和沈放幾人本就識得這姑娘,否則威逼利誘,都不足時暇。況且看這女子跋扈模樣,顯是不知真正江湖人厲害,絕無可能認得蕭平安等人。

  

  屋外吵鬧之聲,小半個時辰才歇。臥南陽三人顯是知道上當,一怒之下回頭,又把客棧翻了個底朝天。

  又過片刻,外面復歸平靜。蕭平安、沈放才自藏身處出來。

  沈放拱手謝道:「此番多謝姑娘仗義相救,此恩此德,來日必報。」

  隨即卻是微微一怔,那少女端坐圓桌之前,雲髻峨峨,粉黛釵裙,一張臉白如凝脂,不見半個麻子,櫻唇點點,嬌麗可人,與先前幾乎如同換了個人。

  沈放心中暗笑,道:「姑娘且歇息,我等先行告辭。」

  那少女急道:「別急,別急,壞人可能還未走遠。還未請教幾位高姓大名。」

  正說話間,德秀自己從衣櫥里爬將出來。他當真是生的副好皮囊,此際雖是遍體鱗傷,鼻青臉腫,但看上去仍是溫潤如雲,眉目清朗,俊逸脫俗,玉樹臨風。

  那少女見忽然多了個和尚,更是風姿俊秀,清風霽月,一雙秀目圓睜,險些合不攏嘴。

  沈放笑道:「這位蕭平安,這位德秀和尚,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來日再見。」

  德秀整整衣服,露出一個溫和笑容,對那少女道:「正是,正是,今日蒙姑娘搭救,來日必報此恩。」

  少女自衣袖中掏出一方羅帕,手伸到一半,滿面嬌羞之色,卻又不遞過,等德秀自己來拿,道:「這位法師怎受傷如此之重?」

  德秀毫不客氣,其實他中了蠍毒,並無外傷,一把接過,瞄了一眼,笑道:「這是姑娘自己繡的麼,手工真是精巧。」羅帕之上,卻是繡了一對水鳥,針腳突兀,遠稱不上好。

  旁邊那杜鵑兒見了德秀,大呼神奇,先前分明看是個包裹,還懷疑是這兩個賊人哪裡擄來的姑娘。她杜鵑兒沒事就愛上街,可沒小姐這麼容易上當,這兩個臭男人兇巴巴的,多半不是好人。可見了德秀,她也有些眼發直,忍不住道:「是啊,我家小姐繡的鴛鴦,好看吧。」

  德秀道:「非也非也,你家小姐繡的這叫鸂鶒。古人所言鴛鴦,其大如鶩,其質杏黃色,頭戴白長毛,尾與翅皆黑。實則赤麻鴨是也。赤麻鴨成雙成對,雌雄一生形影不離,頭白又有白頭偕老之意。鸂鶒長的更是好看,一般的成雙結伴,因雄鳥身有紫羽,又稱紫鴛鴦。」

  少女道:「七十紫鴛鴦,雙雙戲庭幽。行樂爭晝夜,自言度千秋。」

  德秀哪有中毒將死模樣,從容淡定,侃侃而談,頷首道:「小姐聰慧,正是如此。到了我朝,這紫鴛鴦的『紫』字也被略去。這鸂鶒變了鴛鴦,反將真鴛鴦比了下去。我朝將作監李誡奉敕編修《營造法式》,書中便將鴛鴦與鸂鶒顛倒。如今世人以訛傳訛,越發把鸂鶒當了真鴛鴦。其實……」說到此,連連搖頭。

  沈放早不耐煩,強敵未去,這臭和尚還有心情跟人家姑娘閒扯!當真是不知死活,一拉德秀,將他拽出屋子。

  少女急道:「你莫拉他,沒看他受傷了麼。」

  德秀還不忘道:「小姐,咱們後會有期。」

  轉眼三人下樓而去,那少女粉面一寒,隨手一拂,將桌上茶碗打在地上,憤憤道:「真不識好歹!」

  杜鵑兒道:「是啊,那個小子好不討厭,人家法師說的好好的,他幹嘛打斷。法師懂的真多,他說這叫什麼,鸂鶒,原來不是鴛鴦。我還一直以為是鴛鴦呢,他後來想說什麼,可惜沒說完。」

  少女道:「有什麼,他想說這鸂鶒可不是從一而終。這鸂鶒雄的一到春天,便換了一身錦繡毛羽,尋雌鳥恩愛。待雌鳥生蛋,便棄之而去,另覓新歡。」

  杜鵑兒驚訝道:「啊,竟然如此,那小姐你還繡它!」

  少女不耐煩道:「人人都繡,我為什麼不鏽,左右它比鴨子好看。」隨即又是氣道:「什麼大恩大德,來日必報,後會有期,糊弄鬼呢!你這個蠢妮子,還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打聽打聽,那個蕭平安什麼來路,還有那個德秀,哪個廟裡的?」

  三人離了客棧,也不敢走遠,順著巷子,直朝黑暗處走。德秀中毒不淺,舉步維艱。

  此番德秀對兩人更是感激,不管如何,蕭平安與沈放俠義為先,大難當頭,仍是不曾捨棄自己,落到龍陽幾人手裡,自己絕無幸理,此番恩情實在不小。誇讚道:「沈兄弟當真是足智多謀,算無遺策。應變之快,小僧生平僅見。知人善語,這一句話就能說服旁人的本事,當真是天下少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