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問心伍
沈放笑道:「你也有功,若不是你相信於我,一力託付。•我等便算有力,也無處施展。」
宋源寶這才歡喜,道:「是啊,是啊,一出事我就想到來找沈大哥。我就知道沈大哥你一定行。哎,可惜不知道蕭大哥哪裡去了。」
朝東海意猶未盡,道:「最絕妙之處,乃是沈兄弟話中自相矛盾,故意留下不少碎片,要那些人自己拼湊一個『真相』,自然信之不疑。此等手段,堪稱神來之筆。」
沈放笑道:「這做官人的心性,全靠光中兄點撥,我可不知這其中訣竅。」其實有一樣,朝東海卻是不知。沈放與翼王完顏珣仇深似海,此番大費周章,就是要狠狠反咬翼王一口。
當年裡縣密函失之交臂,喪了無數性命,還是被人奪回。不管如何,此番他終於將「完顏珣謀反」幾個字放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只是前番有真憑實據,此番卻是捕風捉影,有道是天道好輪迴,叫完顏珣有苦說不出!
李承翰道:「只可惜還是走了鄭挺那隻老狐狸。」
柳傳雲道:「這老傢伙也是狠絕,居然幾個老婆都扔下,自己一個人跑了。」
諸葛飛卿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他落到咱們手裡那一天。」
魯長庚道:「不錯,與其叫金人動他,還不如我等自己下手來的痛快解恨!」
沈放知幾位師兄乃是有意安慰自己,也點頭道:「正是。」
前兩日,李雲政、黃煥之、潘前堂、潘前棟四人曾來拜會沈放,可惜沈放因事外出,未曾遇到。如今大事已了,便與紇石烈光中回請幾人,自又是一番熱鬧。
叫沈放有些意外的是,此際乾元會卻是已經結束。各組對所獲取的「燕京最珍貴之物」都是三緘其口,便是李雲政幾人也不肯說,不知是否是得了大會的指使。各組之間,也未聞排出名次,接下來也沒有新的文章。
這叫人寄予厚望的乾元會似是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落幕。
但李雲政幾人卻沒有一個失望,都是興高采烈,道是不虛此行。這幾人太過興奮,倒叫沈放有些疑心,莫不是真的得了什麼好處。
紇石烈光中倒是代他問了,笑道:「諸位如此得意,莫不是得了什麼天大的好處?」
李雲政道:「那是自然。」
紇石烈光中道:「哦,那可否說出來,讓我等也高興高興?」
李雲政哈哈大笑,道:「結識了光中兄、沈兄弟、黃兄弟、潘家兄弟,這麼多的好朋友,還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幾人都不是燕京人士,不日就要離京。這幾人都在忙著與天南地北的友人道別。
送走李雲政幾人,林懷風與林懷玉兄妹卻也要回臨安。沈放、陳少游和紇石烈光中三人城外相送,花輕語卻是藉故未去。
林懷玉對自己頗有情意,沈放如何不知。但他自覺身如風中殘燭,又何嘗配得上什麼人,更別提林懷玉這般的容貌家世。
本以為臨別難免尷尬。誰知林懷玉落落大方,對他客客氣氣,並無料想中的依依不捨。叫他不免疑心,莫非自作多情的乃是自己?
林懷風與紇石烈光中、陳少游兩人話別,藉故走遠。等沈放發覺,路邊已只剩自己和林懷玉兩個,就連瑩兒也不知哪裡去了。沈放立覺有些手足無措,話也不會說了。
林懷玉卻是笑道:「沈兄何事驚惶?」
沈放道:「我……」
林懷玉輕嘆一聲,道:「此行當真是不虛此行,跳出藩籬,我才知這世界是如此之大。沈兄,你們江湖人的世界,著實離我太遠。」
沈放聽她話中之意,再看她白玉一般的臉頰,心中莫名一陣失落,卻又有一絲輕鬆,道:「你……」
林懷玉卻不叫他說,截住他話頭道:「花姐姐對你情深義重,不知道若是換成我,能不能一般的不離不棄。」
沈放嚇了一跳,更找不到話說,道:「這……」
林懷玉嫣然一笑,道:「不過我瞧花姐姐什麼都好,你可有些配不上人家呢。」
沈放大窘,心中更是一陣煩躁慌亂,下意識道:「我沒……」
卻又被林懷玉截斷,就聽她輕聲道:「有些地方,你一輩子就去過一次,卻總喜歡提起,一遍一遍。有些地方,你待了一輩子,卻整日想著逃離,想也懶得想。沈公子,你會記得臨安麼?」
沈放回想她所說之話,心下竟是一陣淒悽然,不是滋味。
林懷玉忽然展顏一笑,道:「若是花姐姐哪天不要你了,一定記得來臨安,有人等著你呢。」
沈放見她輕嗔薄怒,一副花容帶著些許俏皮,些許認真,眼波流轉,百媚橫生,當真勾魂奪魄,動人心弦,叫他根本不敢直視。
卻又聽林懷玉格格嬌笑,道:「騙你的啦,別人不要,我也不要。」
沈放更覺面紅耳赤,頭也抬不起來。莫看他平日口才便給,說什麼都頭頭是道,但對「情」之一字,卻是沒有半點天分,簡直與燕長安有的一比。
半天卻再不聞聲響,抬起頭來,林懷玉正看著自己,目光如水,未等捕捉到她臉上表情,林懷玉已是嫣然一笑,輕輕道:「我走啦,你照顧好自己。」聲音微細,幾不可聞。
沈放一陣心慌,卻見林懷玉已轉身上了馬車。
林懷風三人回來,沈放裝作輕鬆,搶著道:「怎麼不見戰兄?」
林懷風笑道:「他覺得燕京不錯,打算多留些時日。還說離別太過無聊,他就不來了。」
回去紇石烈光中府中,卻見花輕語與柴霏雪正在院中下棋,見他回來,花輕語故作驚訝,道:「你沒跟去臨安麼?怎捨得回來?」
沈放心頭凌亂,不敢應聲,假裝沒聽見,溜之大吉。
此後,一連幾日花輕語都不給沈放好臉,與柴霏雪、雲錦書、沐雲煙幾人一同遊山玩水,也不喊著沈放。
宋源寶倒是開心,拉著沈放到處騙吃騙喝。這些時日,他倒是認識了不少人。天台劍派常風和點蒼派鹿安然、華山嶽長青和青城派俞飛、還有趙無極等人,都跟他交上了朋友。
這日又帶著朮赤和速不台打了西夏人的秋風,兩人自西夏人的會館出來,宋源寶猶自撐的只打飽嗝。
沈放搖頭道:「那嵬名博待你不錯,又是前輩,你對人家也客氣一些。」
宋源寶笑道:「如今他們西夏人怕蒙古人怕的要死,我帶朮赤大哥他們上他門上大吃大喝,他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兩人說說笑笑,離紇石烈光中府上已是不遠。此際天色已黑,小巷之中一片灰暗。對面緩步行來一人。沈放與宋源寶閒聊,也未注意,待到走近,方才驚覺。
抬眼一望,神色忽變,一推宋源寶,道:「小心!」
迎面一道寒光如電,瞬間劃破巷中黑暗,直撲沈放。
沈放一把推開宋源寶,待要急退,已經慢了半拍,只覺胸前一涼,已被利刃劃破。
一招之下,沈放已經認出來人。正是南海子偷襲自己的高手,此際仍是一身黑衣,卻未曾蒙面。六旬上下,一張清瘦臉孔,嘴唇極薄,目光陰冷。
一刀見血,去勢不停,刀身反抹,直取沈放咽喉要害。
沈放就地一滾,避開致命一刀。左邊大腿卻是一涼,又被那人刀尖帶到。
此人變招之快,如羚羊掛角,毫無蹤跡可循。
沈放知道萬萬不是此人敵手。人躺倒在地,刀光跟著追至,如跗骨之蛆,自己竟是不及站起。巷子狹窄,躲避更是困難。使出「兔滾狐翻」身法,在地上翻翻滾滾。但三息時間,又被劃中兩刀。
那人刀上帶著陰勁,只要帶到,傷口立刻綻開,傷口不大,出血卻是極多。沈放渾身上下,已是血跡斑斑。
三息過後,沈放已被逼到牆下。他背上一抵牆壁,就知不妙。對手正面進擊,將身後狀況看的清楚,見他背後到牆,刀尖虛晃,已將他左右退路盡數封住。
沈放急急矮身,長刀劈在牆上,竟是火星四射。那牆乃是大石所砌,被這一刀劈中,碎石也是飛濺。
一刀不中,順著牆壁,橫劃而來。刀尖抵在牆上,又帶出一道火星。
沈放以腳跟為軸,靠著石牆,連轉數圈。那刀在身後,如跗骨之蛆,見沈放已退到牆角,忽然長刀回卷,直刺而出。
這一刀直刺心口,沈放已是無處可躲。「當」的一聲,一柄長劍伸過,間不容髮擋住這致命一刀。
卻是宋源寶終於自身後趕上。刀劍相交,宋源寶手上一震,虎口立刻一麻。知道此人武功高自己太多。他這一年與人交手無數,反應也是極快,就地一滾,長劍橫掃,直削對手腳踝。單手一揚,道:「看暗器!」
那人倉促之間,聽宋源寶一聲「暗器」,雖不聞暗器破空之聲,但無從分辨真假,也不敢行險,腳下一滑,退開兩步。
沈放兩人略得喘息之機,沈放此際大是後悔。陳少游相助,與玄天宗表面仇怨已解。幾位師兄也有所鬆懈,柳傳雲又有意叫他與花輕語獨處,幾位師兄已早不隨他出門。
更要命的是,今日出來的急,又忘了帶劍。他氣力虛浮,手中無劍,更是沒了依仗。
(本章完)